第六十七章纯臣

    自古为人臣子者大凡忠臣、奸臣、诤臣、佞臣、权臣,乃至于纯臣,或名留青史或遗臭万年,不一而足。一个皇朝为官者不知凡几,多得是庸庸碌碌无功无过,自定品出仕到年老荣退,葺尔小官连皇帝的眼都入不了,何谈在圣驾前露脸。

    这样的终身成就正是梅东冥眼下可望而不可及的,与迫不及待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大梁官员不同,他恨不得大梁的陛下就此遗忘了天牢里有他这一号人物,让刑部的大老爷们判他流放千里到个鬼都不晓得在哪儿的犄角旮旯,他也好顺理成章的“暴毙”。

    让人纳闷的是金陵城波澜忽起有人试图浑水摸鱼的当下,萧景琰皇帝老儿不专心致志地撒网捞鱼,居然还有心思给他添乱。

    好吧,天神原宥,不是他刻薄地看不得萧景琰有好日子过,实在是那位大梁的陛下空闲的时候便见不得他好,忙得脚不沾地了居然还见不得他好,天理何在啊

    “咳咳,梅宗主,在下没聋,你的腹诽可否说得小声些”

    恨恨地别过头懒得搭理隔壁“邻居”一副“皮笑肉不笑”油盐不进的厚脸皮。

    兴国侯家的世子,有没有继承到兴国侯的七窍玲珑心肝不知道,他的厚脸皮倒是妥妥学了个十成十。

    “世子,您自前天起进了天牢,从诸子百家谈到魏晋名士,从神农百草说到伤寒论,草民不想知道您喜欢的究竟是秦腔清谈还是代面歌舞,只盼着您能记着眼下身在天牢的困窘和您阶下囚的身份。”

    “梅宗主是嫌我吵,想要静静的意思”

    正是

    不论闷在肚子里呐喊过千百遍,对上兴国侯世子湿漉漉水汪汪像猫儿般闪动着无辜讨喜的神采的大眼睛,他总会不自觉地把到了喉咙口的拒绝咽回去。

    原因无他,除却冷漠冰寒的外壳,兴国侯家的小小少年有着和飞流叔极为相似的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眸,仿佛世事再如何丑恶都无法将其污染的纯美。

    当他成为这双眼睛的主人所恳求的对象时,梅东冥觉得自己难以拒绝的人名录上莫名其妙的又新添了一个有些糟糕的直觉啊。

    “草民区区身无长物的阶下囚,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世子折节下交的。世子一片赤诚何必浪费在草民这无用人的身上”

    阴暗的天牢恰到好处地替兴国侯世子遮掩去了他羞赫的面庞,门阀贵族的高墙大宅之内被娇宠着长大的世子难得一回有求于人,茫然不知如何启齿在所难免。何况能否从梅东冥的口中得到答案犹在其次,该不该问,能不能问,方是他东拉西扯了两日兀自犹豫不决首要的原因。

    “梅宗主过谦,家祖家父都对梅宗主赞誉有加,学识出众武功过人,允文允武乃是我大梁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要我多向梅宗主学着些。”

    学什么学什么不都没能帮他逃过朝廷撒下的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所谓才华都只能锦上添花,难以雪中送炭。

    可惜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足与外人道,更不足与兴国侯世子道。世子决计不会无的放矢地夸赞吹捧他,背后的用意耐人寻味。

    “草民进京前才行过冠礼,正是老言侯纡尊降贵为草民加冠,老言侯的恩情草民铭记于心。世子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草民知无不言便是。”

    梅东冥只道念祖父的好处绝口不提父亲,想来前段日子父亲远赴江左使计拿人用的法子大大得罪了这位江湖第一帮派的宗主,言世子乖觉地没在伤口上撒盐徒惹梅东冥不快,吞吞吐吐地将心中疑惑娓娓道来。

    “其实近来府中变故颇多,素来温柔周到的父亲自打廊州归来没多久便与母亲起过争执,他们关起门来争什么我虽不得而知,此后父亲下令将母亲禁足在家,母亲以泪洗面伤心度日我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我曾请教过父亲,父亲闪烁其词不肯言明不说,连母亲都只字不提说是与我无关。我揣揣难安心事重重,友人本欲宽慰一二才引我去那明月坊听曲赏舞,没想到反而一头栽进陷阱险些连累了父亲一同遭难。”

    耷拉着脑袋神色萎靡的言世子说到这儿忽而抬起头,眼露渴望地盯着木栅栏另一边的梅东冥,恳切地哀求道,“梅宗主与我父亲一路行来,想必对父亲的异样有所耳闻,若是,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二”

    “草民确实知晓些许内情,却不是不肯说,而是不能说。世子,此事言侯爷定有自己的道理,你,你莫再追问为好。”

    入京之后寄身天牢自顾不暇,何来闲情逸致去管兴国侯家那档子闲事,再者,兴国侯家的夫人沉溺于往事痴缠执迷,搅得兴国侯内宅不得安宁,在他而言可谓利大于弊。

    既然如此,他愈发不能为世子解惑。

    “梅宗主要怎样才肯帮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定不推辞。”

    不错,懂得等价交换的规则,没有天真到以为兴国侯世子的身份到哪儿都能吃得开,是个脑子清楚的孩子。但是他要的不是世子能给的,得他的父亲兴国侯才有资格应许下同等的代价。

    “草民私以为世子年不过志学且是家中嫡长,令祖寄望甚大,不当被这些世俗腌臜迷了双眼乱了心神。令尊乃一家之长,世子越过父亲越俎代庖干涉后宅阴私怕是多有不便,旁人知晓了心善些的说一句孝顺,险恶些的不定说世子目无尊长视令尊如无物,届时世子当如何自处”

    “梅宗主说的我也曾思虑再三,故而心不在焉误中他人圈套算计落得被关进天牢的下场。”或许是想到了自己非但没能帮上父亲反而给他老人家添乱,神情黯然的言世子耷拉下脑袋扁着嘴呐呐低语,瞧着说不出的可怜,“我都这么惨了,梅宗主就帮帮我吧。”

    好,好有趣,多招人欺负的小可怜

    “飞流叔”

    “暖暖”

    始终扮演着一个聆听者角色的飞流突然被点名不无吃惊,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睛以他这个年岁人所不应有的纯澈一心一意地注视着眼界所及处唯一值得他在意的暖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飞流叔果然我见犹怜远胜劳什子世子啊。

    “飞流叔明日朝食想吃什么”

    “啊”

    “暖暖突然有些馋夫子庙旁闻香楼的桃花糕了。”

    “我去,等着。”

    江湖第一人毫无顶尖高手的傲气,在他而言暖暖的心愿是第一要紧的,二话没有立马行动。别说桃花糕杏花糕梨花糕,就是要星星月亮他也会为他取来。

    梅暖暖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心情地挥挥手再挥挥手。他的飞流叔对暖暖就是那么好,只要不与某人的禁忌相冲突,他就是飞流叔心目中最最要紧的“暖暖”。

    于是乎,隔着腿粗的栏杆装可怜的兴国侯世子眼睁睁看着飞流径自走到牢门边,推门,出去,反手关上门,没入黑暗的天牢尽头

    “门,门,门没锁”

    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浅笑,这几日比邻而居习惯了梅东冥儒雅表象的言世子仿佛看到了他微笑地亮出滴血的獠牙,落在他眼中的自己是不是成了到嘴的肥肉势在必得的猎物

    “自飞流叔进天牢与我同住起就没再上过锁。我若真要走,多加几道锁也关不住。”

    我不自称草民了

    “既如此,梅宗主为何不一走了之”

    “我带着飞流叔浪迹天涯亡命江湖一点都不难,至多此生不进大梁地界又有何妨。但我带不走我身后江左盟的数万弟兄。我若抛下他们,他们就得任人宰割、家破人亡。”

    “家,家破人亡竟这般严重”

    “个中情由世子以后问了侯爷便可知晓。倒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世子能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咦

    “梅宗主愿意告诉我了”

    小世子稚嫩的脸庞上显而易见的惊诧取悦了梅东冥,然而令梅东冥改变初衷的原因可不是言世子努力卖乖讨饶,相反的,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很无辜快来欺负”的兴国侯世子让他忽然心生歹念梁皇陛下全然信赖的臣子能臣干吏无非那么几个,如能借此机会让兴国侯“忙碌”起来,他这边的压力不就随之减轻很多

    只是那言豫津也被某人纳入了“对水牛有用且不得伤害”的范围内,他不得不避开飞流叔才好动手脚。

    “兴国侯的家务事我本心不愿插手,免得事后侯爷怪罪。世子若是不急着追根究底,我也无须拼着被侯爷埋怨多这个嘴。”

    “不不不,梅宗主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是说,我”

    “世子不妨再想想。”

    “我,我,不用想不用想,我要知道。梅宗主需要我做什么尽可言明,我定竭力为你办到”

    “好,有世子这句话,梅某破个例,给你记次帐,待日后向世子讨要这个人情便是。”

    债这就欠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心心念念的谜团即将掀开它神秘的面纱,事到临头言世子忽而生出虚无的不真实感,幸福来得未免太过容易,他不禁疑神疑鬼起来。

    “望梅宗主届时手下留情。”

    “世子信不过草民”梅东冥故作不悦地挑眉薄怒,“信不过不说也罢,省的世子杯弓蛇影听过反悔。”

    “梅宗主,梅宗主,梅宗主”见梅东冥作势返身坐回牢里的石床上眼看着不搭理他,言世子顿时慌了神急切地试图留住梅东冥,方才的犹豫立时三刻被他抛诸脑后,“梅宗主莫要误会,我绝无反悔的意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言宽保证,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很好鱼儿咬钩

    “世子事亲至诚实在难得,望你多体谅侯爷的难处,将来莫要错怪侯爷。”说事之前先卖个关子,把个言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警钟大响,接着隐去小熙从中动的小手脚,将途遇平国侯夫妇、客栈夜袭诸事如数家珍细细说与言世子知晓。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有心借言世子之手搅浑水却不能做得太明,言语中不得不藏些不尽之言,说得太多徒惹人疑窦适得其反。

    “草民不敢言侯爷和夫人孰是孰非,只得据实以告,草民多嘴劝世子一句,莫要偏听轻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遇事宁可相信侯爷和夫人的爱子之心。”

    刚被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琅琊榜同人]再续琅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薇安小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薇安小猪并收藏[琅琊榜同人]再续琅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