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萧墙

    审讯进展到牵扯进达官贵人蔡魏二人皆不感意外,泰和公主所作所为虽大违皇家公主的气度仪态,为保其名声,陛下到底下了封口的钦旨将知情人控制在了数人中。

    其中之一的兴国侯言豫津是个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聪明人”,动辄得咎引火烧身的祸事会从兴国侯的口中泄露出去进而被小侯爷在青楼楚馆散播开去。然而真相未明之前,他们仅以揣度言豫津的为人难以断定小侯爷在整件事中做了什么,他究竟从何得知的“内情”,都有待御前一辨。

    假如万事万物都循规蹈矩地遵守固有的规律发展进行的话,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等三法司的衙门恐怕就失去了其作用。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两人忧心忡忡请旨进宫,却在宣室殿内的御阶下看见跪地请罪的大皇子和兴国侯世子,以及一旁的柳皇后及兴国侯时,两人微妙的心情实在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臣蔡荃,拜见陛下。”

    “臣魏言,拜见陛下。”

    “免礼,”御阶之上的萧景琰面有愠色,幸而尚不至于勃然大怒,宣见二人行礼叩拜后便让二人起身候在一旁。非是他身为帝王轻视臣子,蔡、魏二人进殿见到殿内请罪的两个混账后那一脸的错愕就足以证明他二人所为何事而来。

    “你二人谁接着说下去萧敏琮,言宽”

    两人皮一紧,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知道自己这次会栽个大跟头是一回事,当真栽下去爬都爬不起来却实另一回事,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陛下,是言宽妄言是非惹来的祸事,与殿下无涉。言宽年幼无知,都是臣教子无方疏于约束,求陛下降罪,臣愿一力承担。”

    打破让人窒息的寂静,站出来承担罪责的既不是大皇子也不是兴国侯世子,而是自陈教子不严犯下大错的兴国侯本人。

    意外吗当然不意外。

    蔡尚书不由得为言侯爷此举暗暗喝彩。

    亲生儿子从大皇子那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转脸去了花街柳巷酒后忘形当作趣闻传扬了出去。大皇子有错,他言世子更是难逃帝王龙颜震怒下的责罚。

    与其狡辩逃避、敷衍塞责被帝王降罪,莫不如他这个当爹的责无旁贷,揽事上身。

    债多了不愁,于江左盟、梅东冥一事上他的处置已隐隐招致多方非议,陛下宽仁未于降罪不代表他能就此置身事外权当不查。

    若能借着被责罚的机会从风口浪尖抽身而退,反倒不失为因祸得福。

    言豫津打的是他自己的如意算盘,大梁的帝王却绝不会随随便便迁怒旁人以了结此事。他千防万防,防了宫禁内监宫婢,防了外臣悠悠之口,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纰漏竟是出在了自家皇子身上。

    “你先不忙请罪,言宽固然有错,却也是因着他萧敏琮口无遮拦的缘故。他是年岁居长的皇子,一言一行堪为弟妹表率,朕不问你如何得知的此事,你只需回答朕,明知兹事体大关乎你妹妹的名声颜面,为何还要违背朕的旨意把事情传于他人知晓”

    “陛下息怒。”

    “请陛下息怒。”

    说到气头上的萧景琰只差没指着儿子的鼻子痛骂他目无君父枉顾亲情,可怜萧敏琮几时见过父皇盛怒难遏的样子,一时间吓得有些发蒙,半句分辩的话都说不出。

    见势不妙的臣子们以刚才站起身的言豫津为首,纷纷躬身拜请陛下平息怒气,柳皇后为了儿子明知陛下对他们母子隐有不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想方设法为儿子的贸然之举开脱。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敏琮是有错,臣妾也以为该罚,身为皇子偏听轻信草率冒失,即便是出于关怀手足的义愤,此举亦不可取”

    柳皇后明着训斥萧敏琮鲁莽轻率,仔细听来何尝不是借着维护手足的名义为其开脱罪责,至于她的儿子脱罪之后是否会连累得兴国侯世子罪加一等,她不得不对她的外甥说声对不住了。

    儿子和外甥,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照皇后看来,此事朕当如何处置”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柳皇后急于为儿子脱罪,嫁祸江东的意图显而易见,令人唏嘘其爱子心切之余难免心生疑窦柳皇后温良贤淑配得上母仪天下四字,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聪明人却在要紧的时候说出完全不合时宜的蠢话,怎么看都不像她一贯的做法。

    女为母则强,萧景琰亲眼目睹过深宫之中女人们的“爱子之心”,炙热而强烈得使人难以直视,足以让聪明人变得愚蠢。

    与他结缡多年的皇后,他倚为贤内助的皇后,好像亦没能免俗地抛弃了她的贤明。

    话刚出口,从殿内臣子们纷纷色变的神情柳皇后便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地想替敏琮脱罪,一着不慎非但挽回不了敏琮犯下的错,连顾念着姻亲之情对柳氏和敏琮有所偏袒的兴国侯一并得罪了。

    执意不顾一切力保儿子脱罪或是悬崖勒马听凭陛下处置

    从来都只是取舍他人的柳皇后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了起来。

    “臣妾不敢妄言,然臣妾相信敏琮、言宽定非本意伤人,他们尚且年少,行事多有冲动考虑不周,臣妾恳请陛下从轻发落,他们此番得了教训,日后定不敢再犯。”

    “从轻发落从轻发落了他们还能记得住教训年纪轻轻胆大妄为,非议宫禁散播谣言,藐视国法不够,还想再犯”

    御阶下金钗凤冠浓妆素抹昂首挺立不急不躁、高贵不可侵的皇后果已不是他记忆中温柔娴雅、知书达理的靖王妃,在触碰到攸关自身利益的事后,既敏感又尖锐,一如他记忆中曾经出现过的“其他的”女人。

    深宫中的女子,素衣荆钗博君怜爱,红妆粉黛惹人心疼,示弱也好逞强也好,说哭就哭说笑便笑的本事连民间的戏子都自叹不如。

    日前为爱女求情娓娓叙说时皇后朴素端庄温婉委屈的模样犹在眼前,今天的柳氏后冠宫装一丝不苟在在提醒他她皇后的身份,这是要咄咄逼人据理力争的架势了

    “皇后,朕现在要的是前因后果,至于如何处置,朕,自有打算。”

    “事关皇家颜面公主清誉,臣妾斗胆恳请陛下,念及儿女年幼”

    “皇后”

    公主年幼便可任性妄为皇子不知事便可肆意胡言若倚杖出身高贵便堂而皇之藐视法理道义置国法于无物,年长之后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干出愈发无法无天的事了

    “朕即位以来,什么时候以尊卑论是非了”

    御座之上的陛下明明没有发怒,与她对视的鹰眸中暗藏着的深沉的不豫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最真实的写照,使得柳皇后生生打了个激灵。

    她说错话了,当今陛下最恨旁人以先帝的章法规矩来说时,她光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竟糊涂得疏忽了最要紧的关窍。怎么办一步错步步错,接下去她该怎么办

    就在殿内群臣垂首缄默,帝后僵持不下之际,长跪不得赦的大皇子萧敏琮突然伏地叩拜,鼓足了勇气似的高声道。

    “父皇息怒是,是儿臣的过错,轻信宫人一面之辞,心怀不忿口无遮拦才致流言纷纷累及皇家声名,追根究底错出于儿臣之口实与他人无涉,为证法度严明,求父皇惟降罪儿臣一人。”

    如果说皇后一意孤行包庇纵容令萧景琰甚感不满,敏琮出人意表自陈错处的勇气实可谓意外之喜,岂止“可嘉”足以形容,非但萧景琰对其刮目相看,连武英殿上的几位重臣都须得重新审视这位皇长子殿下。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皇后,朕想听敏琮说完。”梁皇陛下投向他的皇后的眼神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在儿女的教养上,他绝不想见到先帝后宫中言后和越氏之流教养长大的孩子将来坐上武英殿的位置。“敢作敢当方是我萧氏男儿本色。”

    柳皇后哑然。有心阻止儿子做蠢事遭到陛下阻拦,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儿子几时竟成了敢作敢当忠耿直率的代名词,一意孤行地往陛下的剑锋上送,愚蠢得令人啼笑皆非。

    萧敏琮对帝后间的博弈似乎全然不察,此刻他内心的惶恐早已胜过过去二十年生命中的任何时刻,他木然地背诵着先前演练过数次的说辞,用他自己都难以信服的忏悔的口吻,虔诚地为那个他恨不能处之而后快的御史开脱求情。

    “儿臣自觉有错绝无宽恕之理,无论父皇决意如何处置儿臣都绝无怨言,唯有一事叩请父皇恩准”

    “说。”

    “请父皇莫要降罪犯颜直谏的御史王茂。泰和虽是儿臣一母同胞的妹妹,儿臣怜惜泰和年幼无知多有纵容少有管束,她闯下大祸儿臣身为兄长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人情之前还有国法和道义,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大梁法度森严,断无因其皇女身份便轻纵之理,父皇纵使怜惜恐其闺誉有损才未声张,仍严旨责其改过。”

    “儿臣先时未能体察父皇良苦用心还心生不满,连累母后因着爱子之心触怒父皇,已是糊涂不孝之极。若再因儿臣之故令忠耿之臣获罪,岂不是要成为一个不忠不悌之辈。故儿臣叩请父皇,此事始于儿臣也请止于儿臣。”

    始于萧敏琮止于他萧敏琮,此话说得好啊

    不论对错,他萧景琰的儿子都不能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弱之辈。

    敏琮的自呈其罪并未如柳皇后所料的招来陛下的勃然大怒,先时在宫中听闻变故匆忙赶来,贸然劝谏惹得龙颜不悦,现下平复了心绪回头再看不得不说出了昏招。

    所谓关心则乱,她太过于忧虑敏琮犯错被陛下责罚失了圣心,却忘了大梁的陛下本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正直耿介性子,敏琮看似冲动的意气之举或许更合乎他的心意,因祸得福算不上,却比她的做法高明太多。

    看来她的敏琮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方能出此机变之策。

    柳皇后能想到的,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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