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缄默, 使得门外风声叩门格外清晰。
    展昭这茫然不似作伪, 白玉堂见状没有翻个白眼,反倒是垂眉莞尔。
    白玉堂正要开口,二人皆是侧过头向外望去。
    又过片刻, 他二人听见一人站了起来, 是坐在院子大门前的丫鬟, 这会儿屋内二人才醒神院门外当真有人叩门。
    他二人对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眉宇间瞧出几分稀奇讶异来。
    二人耳聪目明, 早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院落寂静只有二人言语, 竟是不曾发觉此人何时到了门前, 可见此人腿脚轻得可怕, 轻功路数委实不凡。也亏得青天白日这小院落里当真无处遮挡,又有那丫鬟门前坐镇,否则二人这般畅所欲言早被听去,也算的白玉堂先见之明买下这么座院子来。虽说二人行事坦荡,并无遮遮掩掩、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既决意调换身份行事, 自是要注意一二。
    白玉堂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见那丫鬟缓缓拉开了门, 探出头瞧了一眼。
    “您是”丫鬟娇羞轻语。
    “冒昧上门打扰, 委实抱歉, 敢问南侠、展昭展大人可在此地”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虽算不上恭敬倒也礼数齐全, 见院门只开了这么一条小缝也不恼, 更未有试图粗鲁进门。
    来寻白玉堂的。
    展昭心下一动,便瞥了白玉堂一眼,瞧他正是渐渐绷了面色,不甚愉快,遂有了猜测。
    展昭才入渝州城两日,虽提着古剑巨阙,可因入城便闻知白玉堂八成顶了他的名头在这巴渝行事,因而也谨慎收敛了几分,连入住的客栈所留的名姓都是白玉堂。今儿一早他又将巨阙转入白玉堂手里,坐实了他这“展昭”的身份。知晓他是展昭的,恐怕只有关进大牢的庞昱,和他们二人了。当然,也说不准渝州城内真有什么熟识他二人或是其中一人的旧友。
    但这巷子并不好找,若不是早就查到了,便是今日尾随二人来的。
    此番推测之下,这门外之人只能是来寻白玉堂的。
    白玉堂仍站在小楼门内,摸着下巴,神色如常,可眉宇间透出两分鲜见的凉薄冷意,好似知晓门外来寻的是谁。
    “展爷且在歇息。”丫鬟小声应对,倒不提白玉堂是在招待旁人,低垂的头透出了十分羞涩,半点瞧不出她这是扯谎。
    “那便不做打扰,这是我家主子递给展大人的请柬,还望转达。”门外的男子好似对丫鬟所言不甚在意,显然无意进门来寻,更无意亲眼见到白玉堂,只语气平平道。紧接着他掏出一封信笺交托到丫鬟手中,便快快转身离去,权当领命之事办成了。
    门前的丫鬟叫这年轻男人干脆利落劲儿弄懵了几分,握着那封请柬转回头来。
    “展爷这”丫鬟试探地喊了一声抱胸而立的白玉堂,又紧着面容收了声。
    她再没眼色也辨得出白玉堂眼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狠戾,如今他是何心绪实在难捉摸的很,捏在手里的请柬也不知递还是不递。
    丫鬟正犹疑,白玉堂身后探出一人,正是头回见的展昭,被她口中的“展爷”言笑晏晏带回,又美酒佳肴款待的贵客。更叫丫鬟心神一震的是,那笑面温润的年轻人竟是单手扶上白玉堂的肩膀,另一手冲她招了招。
    丫鬟吞咽了一声,这便快步跑了进来,连门闩都来得及没扣上。
    可人至跟前,丫鬟将那写着“南侠展昭”四字的信笺递上,后知后觉地瞄了一眼白玉堂,心里咯噔一声。她怯怯想道自己怕是行了错事,这下可不敢抬头去瞧白玉堂那随她抬手动作而越发冷沉的面色。
    展昭且不为难这丫鬟,伸手去取,可一只手赶在他前头抽走了那封请柬。
    展昭不以为意,这上头虽说写着他的名字,可拿送信人显然是冲着白玉堂来的,这邀约自是给白玉堂的。不过他到底是从白玉堂的面色从摸出几分端倪来,等丫鬟快步退回院子才开口问道“莫非这便是唐门的轻功身法”
    这江湖上的武功路数展昭不说见的齐全,但也耳闻眼见之中摸了五分熟,如今人在蜀中,又早就久仰唐门轻功大名,横挑竖看便有此推测。
    白玉堂喜怒不定地瞧了一会,终是一哂,竟是转身将那封请柬随手搁在桌案上,口道“与爷那浮光掠影比之如何”
    “尚未见到真谛,难做评定,只是腿脚轻快当真名不虚传。”展昭笑道。
    白玉堂所说的浮光掠影自是他自个儿那鬼影一般的轻功戏称,去岁他便与展昭透了底,他那名不见经传的轻功正是亲兄白锦堂天纵奇才,见了唐门形影无踪与天山派的踏雪无痕后所创。如今在自家轻功身法的前身祖师面前,少不得要比较比较。
    那形影无踪果真是难捉形影,连个声儿都无,到了门前二人才堪堪察觉。
    只不知外头送信的武艺究竟如何,竟叫习武十余年的两个年轻大侠像是一日打回娘胎,不得不服人外有人。
    白玉堂眉梢一挑,“不急,人家已经将机会送上门了。”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凉飕飕地落在那桌案的请柬上,口中仍是哂笑“展大人可有眼福,切莫忘记好好评比评比。”
    白五爷火气不小。
    展昭心笑,不知这请柬又是如何回事,想是如今白五爷心知肚明却不愿张口,且得再缓缓,待这脾气上来的白五爷消了气再说。
    二人前后聊了一圈,仿佛越说越远,到底是为了破近日江湖频生的命案。借九天月隐的本事去寻传闻中掩日教的圣女秦苏苏,再从秦苏苏口中弄明白这前前后后与她有所牵扯的江湖命案,瞧着仿佛兜了个大圈子,可细细想来如今也别无旁的法子。
    只是尚有一个问题,这些命案当真与那秦苏苏有所牵扯吗这江湖命案突生多起,连着五六桩都挂上了秦苏苏的名字,又放了满江湖的消息说那魔教妖女作乱,可或是有人故意为之
    总该查一查这些命案干系,被杀之人的身份根底,如何死的,又是否被同一人所杀。
    是为仇还是另有企图
    如今一知半解的,仿佛万事都先入为主乱了套,只念着一个传闻颠倒众生、每每现身就牵扯上命案的魔教妖女,委实古怪。不仅是他,听白玉堂转述的江湖传闻来看,满江湖都在盯着这秦苏苏的一举一动,跟中了邪似的。
    这一想,展昭有些出神,遂不再开口。
    他不语,白玉堂便坐那头等了一等,你一言我一语的氛围登时沉默冷清起来。
    白玉堂将目光从展昭身上收回,又倒了小半杯酒,并不举杯,仿佛只是在这收声的片刻颇感无趣,这才动起手来。二人一并喝了不少,烧酒后劲回头上来真要误事,今日许是还得出门去查这些恩恩怨怨的命案,再不能多贪杯,他心念一转已经伸手将酒杯推开,又懒洋洋地看向展昭,等了良久,终是出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冷清,“猫大人另有高见,何苦独自搁肚子里烂,不若说来听听”
    展昭旋即抬眸,视线自是从白玉堂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掠过,而那小半杯被白玉堂推开的剑南烧春,渐渐化作他眸中温温浅浅的笑意。
    他这官门中人要管着渝州闲事,倒累及白玉堂举杯酣畅都束手束脚了。
    也罢,如今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
    现在他们连几件命案里的死者身份根底都尚不明了,这就想简单破案,岂不是异想天开。
    “展大人”见展昭仍是不语,起了逗弄之心的白五爷伸手一晃。
    展昭身手反应比心念还快一些,单手一抓一拽,这回了神立马要卸下手中力道。却不想他这头撤了力道却来不及了,白玉堂压根没往回使力。只听吱嘎一生响动,他的身型仿佛不稳迎面而来,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手中已经借了展昭之力,挥掌至展昭跟前。展昭垂下的手也提气抬起,可瞬息万变间,展昭不躲不闪地坐在那儿,更没有抬掌对招,丝毫不惧着威势颇大的一掌。
    掌风呼起青丝几缕,又在尺寸之间稳稳停住。
    白玉堂歪过头,顽劣得意的含笑面容从手掌一侧露了出来,他轻笑“这是要再爷这小院里化作一尊沉思的石猫像不成”
    展昭看他收回掌,目光扫过地上,白玉堂仍坐在凳子上,可凳子却不在原位,早就被他暗中向前推了几分来。
    如他所料,那一掌看似身形不稳、不得不向前扑来,实则尽在白玉堂掌控之中。
    展昭眸中波澜泛起,仿佛清润潭水点开徐徐笑意,一时之间犹若满林花落。
    他这白兄往日举止不羁、行色散漫,嬉笑玩闹荤素无忌的模样,多年来仍是不改行事难料、少年轻狂,可最知分寸不过。
    展昭且要如往常还嘴,忽而懵怔地扶住桌子,“白兄先头几番逼问琴阁掌柜是猜测”
    白玉堂这般有分寸的人,如何会全然因为唐门满天下查“展昭”一事生了脾性,愈是要紧之时,他愈是不见少年急躁,反而总是借着这几分急躁遮掩骗人耳目。
    谁在昨夜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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