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肇掌柜把经营揽税之事的好处大致讲明后, 蔡老便把今日召来诸多掌柜和元老的真正目的公之于众。
    “正如方才肇掌柜的所言,如今揽税之事兴起, 官府只寻了我陆家试行, 我们正该趁着这股东风及早在整个杭州城起势立足。不瞒诸位说, 我们城北的新铺面我前日相看, 已初步有了眉目, 只是这新店的掌柜和伙计人选, 却还都空悬。所以今日请诸位过来,就是想从你们之中选个新店掌柜出来,也好尽早和我一道,把诸事筹备起来。”
    在场众人听完,均陷入了暂时的冷场。
    有些人听完有心无胆、持观望态度;还有一些仍是对这新兴的行当不大看好, 只想守着如今得之不易的位置不肯擅动。
    蔡老早有所料, 环视了一周,又问及众人,“若你们自己无意, 也可举荐得宜之人,再经我考量。”
    众人还是沉默。
    肇掌柜侧头看了看在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襄桐,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位置是替她量身打造的。
    且看东家昨日特意嘱咐他把人带来, 这其中意味简直呼之欲出嘛。
    “我有一合适人选举荐。”
    众人见肇掌柜上前一步大声建言,均把目光投诸在他身上,蔡老跟着也点点头。
    “肇掌柜但说无妨。”
    “我建议,由我店中账房樊娘子担任咱们陆记城北新店的掌柜”
    此言一出, 场面一时哗然。
    城西总店里一位管事最先站出来。
    “肇掌柜这建议,怕是有些不合适吧我可听说,您店里这位樊娘子,来咱们陆记还不到半年,且从前也不是从楼店经纪做起,而只是个成日坐在店中的文书。若真把偌大的铺子交给她个新人接手,只怕力有不怠。”
    襄桐听见自己被点名,先看向身旁的肇掌柜。
    她虽然也对这个位置动心,但也明白以她如今在陆记的声望,实在难以服众,这才没有站出去,可是如今遭人攻讦,若是一味畏缩,未免更让人看轻。
    肇掌柜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且抢在她前头替她答话。
    “闻管事这话我觉得不妥。一来,樊娘子虽来陆记时日尚短,但做出来的成绩有目共睹。先不说她以往录的凭契,不仅做到了最早清交,且半点错漏也无,从中不难看出她心细如发又自律严谨;其次,咱们新店主营的是揽税之事,而樊娘子恰恰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们城东分号的全部商户税册,樊娘子是全都过目审核过的,且商税院事后也称无误。试问在场之人,除了咱们总店大账罗先生之外,哪个在此事上敢称强过樊娘子”
    闻管事仍是不服,“当掌柜的可不只要业务精熟。就拿咱们总店来说吧,既要和官面上的人疏通打点、又要和左邻右舍维系友好的关系,顶顶要紧的,是能处置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一个女流之辈,于场面上难免要逊色于男子。”
    旁边不禁也有人纷纷附和,“是啊,她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娘子,真做了掌柜,如何在街面上立得起来”
    这回也不用肇掌柜出手,襄桐直接上前一步。
    “各位稍安勿躁,事情因我而起,请容我插上一言。”
    众人见正主站出来说话,暂时收了声,准备看看这个刚被人举荐的樊娘子到底是何方人物。
    襄桐先向东家颔首致意得他回应后这才来到众人前头,直面他们以男子之礼抱了一拳。
    “蔡老、诸位掌柜、管事、前辈们安好。今日恭逢咱们陆记于城北增设新店的盛事,我一入门半载的新人原本不敢在诸位面前言辞微微,但又想着,我入陆记以来,蒙东家信重、得掌柜帮扶,又有诸多同僚守望相助,这才让我在短短时日就从个执掌笔墨的文书破格晋升作了城东二账,且如今又得肇掌柜举荐,我虽恭谨却不好一味扮拙辜负东家和掌柜的厚望,这才壮了胆色站到大庭广众面前,一为陈情,二为自证,三吗,也顺应肇掌柜的意思,来个毛遂自荐,权作抛砖引玉。”
    襄桐顿了顿,又从谦和神态切上了一副严肃板正脸孔,看众人皆将视线锁在她脸上,这才不慌不忙开口。
    “方才诸位似乎对我能否胜任一店之主的位置不太看好,那么,我想先来问问在场的诸位,是否有哪位已定下心念,欲响应蔡老的感召,前往即将筹备开业的新店赴任若有哪一位作此想头,也请即刻站出来,我愿当众与之一较高低。”
    这话一出,无异于赤裸裸挑衅,可襄桐突显凌厉的眼神,竟让众人颇受震慑,且无人了应声。
    襄桐又再次问了一遭,“真的没有人想去吗抑或是觉得怯了”
    几位做到掌柜位置的,看出襄桐这是在激将众人,但也均低着头不言语。
    对他们而言,经过数载的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位置,何苦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而且揽税的事在自己店里就能做得有声有色,何苦舍近求远非要往城北去所以他们不仅不敢应声,甚至害怕被东家挑中,到时赶鸭子上架,不去也不行。
    倒是一些做到了二柜霍山资历老的管事有些蠢蠢欲动,做掌柜的机会可不常有。
    但越是老人,就越明白“挪窝”拓荒有多艰难,且要操持的,还是个全新的领域,所以多半还在暗中纠结,甚至需要回家再同家人商量过后才好拿主意。
    襄桐又待了片刻,见还是没人站出来,第三次问出声来。
    “我再最后敢问一次,在场诸位,当真没人愿意往城北做咱们陆记新任掌柜吗”
    末了她还嗤上一句,“我竟不知,咱们陆记人才济济,竟没有一个男子比我这妇人更有胆色。你们方才质疑我无法胜任的时候,不是还义正言辞吗如此畏畏缩缩,在陆记用人之际只知道闲言碎语指点江山却不思为东家分忧,当真对得起东家的信任和厚望吗”
    这句话,终于激起了一些人的反应。
    那闻管事也率先带头反驳起来。“樊娘子你勿要强词夺理、搅乱试听。我们没有立时站出来,盖因要反复权衡,不像你是头脑一热胡乱答应。新店开业事关东家身家和声名,且还影响了众多伙计们的生计,我们总要经过深思熟虑,对自己、更是对东家负责。待大家回去想想清楚,自然会有人寻东家报备的。倒是你,陆记开新店如此大事,你掌柜的不过替你说几句好听的,你便不知天高地厚地顺势冒头,才真真可笑不自量,难道你就不怕日后连累了东家和兄弟们受损吗”
    襄桐看向闻管事,没有半点不快神色,甚至更加沉稳,连说出来的话也分外压人。
    “哦,原来闻管事不是无意这新店掌柜的位置,而是要回去衡量衡量。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闻管事不敢直接应下,或是对这新店的前景并不看好又或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觉得没有信心能够胜任咱们商家最忌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但凡觉得十拿九稳的事,也不至于让您为难至此,经我几次三番激将才肯站在当前,所以您不是要权衡,而是在掩饰自己的畏缩”
    闻管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襄桐说得不错,他既担心揽税不比做楼市获利多,也担心自己撑不起来。
    襄桐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一点上,我恰同闻管事不一样。我不仅对新店的前景充满信心,甚至已有些迫不及待开始种种可行的设想;而且同时,我在方才那一时半刻已经衡量过自己的能力和才智,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城北分号的掌柜一职。所以,无论你方才对我有任何质疑,但在勇气和魄力一事上,你诚不如我一个女流之辈多矣。”
    这话是冲着闻管事说的,但打得何尝不是方才出言质疑的众人的脸
    便果有一个人顾不得许多,挺身站出来,原来是城北分店的二掌柜,姓谭。
    “我愿意往城北分店一试,请东家允我赴任。”
    在一旁“观战”的蔡老见有人愿意一争,只对着谭二掌柜和襄桐说,“既如今两人同争一位,你们便当众陈说一番自己的长处,还有往后对新店的规划打算,我好做个评判。”
    那谭二掌柜很怕被襄桐抢了先机,到时自己词穷,赶忙往前一步,“我先说。”
    襄桐没有计较,做了请的手势,且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谭二掌柜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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