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桐不由提醒,“大伯,先头咱和沈家说好,每两麦斛按了几十文钱做生药价,这事儿恐怕不再得宜了吧如今市面上生药难寻,而杭州城里麦斛多是外地舶来的,也没个具体参照,倒不好定价了。”
    樊大伯摆手,“沈二郎仁厚,不止出人出力,这些时日还对我和你大伯娘多有照顾,更是不计较价钱先付了货,我想着,咱干脆按了四六分成,四成给他,六成归咱家,你觉得如何”“当然,这辞工卖药的事还是你替我牵线搭桥,若没你和沈家的交情,也轮不到我来渔利,大伯不是贪婪之人,咱家这六成里,先分了你一成,也好给你傍身。”
    襄桐对于大伯给沈家的分成倒没有太多异议,只是直接推拒了自己那一份。“我不过耍耍嘴皮子功夫,再顺带跑跑腿。您若是没有手艺,沈家光看我面子也不会同意。我哪好就独先占去一成,回头给大姐和柏哥知道了,还不说您心往偏了长”
    “他们可不会挑你的,先不说桂姐儿如今儿女双全,早有了归宿,万不会同你争利,便是柏哥儿那也是和你血脉相连、手足至亲,唯有盼着你好的,他们都不计较了,哪个还有说口你就安心受了吧。”
    襄桐不愿多说,“这事不急,左右往后咱家还要再开铺子,还要进些生药,所需银钱数千两银总还要的,还不到分利的时候。若大伯实在坚持给我体己,就当这银钱是我提前入了股吧。”
    “那也成,只是我不会写写算算,回头你自己可要记着些。还有我日后的买卖流水,你也顺带帮我做个账册吧。”
    “好嘞,我晚间归家就先把今日头遭买卖录了。只是今日陆记有事,我先做得了饭就要先回去,待会儿柏哥午休归家,您带着他多用些才好。”
    02
    襄桐下午还要上工,做好了晌午饭留够了柏哥和大伯的份,只匆匆吃了一口就回了陆记。
    樊大伯也要回霍山制药,只等着燕家和松古药行来他家拉药,再结清现银便也要走。
    期间沈庭不放心樊大伯一个人应付两家来贩药,也过来一趟。
    因冰铺日益忙碌,他如今已经又在左近雇了一对兄妹制冰、守店,这才能抽出空来在霍山和城内两头跑。
    樊大伯见沈庭过来,赶紧起身拉他入座。
    “二郎,你方才不在,定是不知我已经按商量好的把这头一批铁皮麦斛给卖了。”
    “樊大伯这般高兴,定是卖得个好价了。”
    “不错,这批麦斛我取整卖了三百斤,统共得银一千三百四十四两银,我方才和二丫头商量过了,这卖得的药钱,咱两家四六分成,你得四,我得六,你看可还使得”
    沈庭一愣,“不是说好我只要个生药价吗”
    “诶,我樊家能得了霍山麦斛谋财,还不是你仗义眼下杭州左近的麦斛生药重金难寻,再高价钱都有人肯收。你如今不同我计较,我却不能装傻。”
    “樊大伯这话说得对,也不对。我霍山上的药材虽珍贵,但不经您炮制,也不过是寻常药草,卖不得如此高价,且旁的陌生药商给的价钱再高,我也信他不过您若实在过意不去,这分给我的四成收益,不若取了其中两成放在桐娘名下。”“彼时,她在我伤中衣不解带细心照顾,又不辞辛劳帮我张罗打点霍山出息,我这才有今日局面。托大说一句,当初没有桐娘也便没有我沈庭,所以这银钱,我愧不敢受。”
    樊大伯见沈庭想给襄桐分利的心思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庭哥儿,你还不知道我那侄女的性子执拗起来和头倔毛驴一样,她怎么可能会收你的钱”
    “这事也不须惊动桐娘,您只将这部分银钱充作本钱,替她经营些什么也好,只替她攒着也好。总归她用钱的时候,也不至于不凑手。”“不瞒您说,桐娘离我沈家,我家应负了大半责任,眼下她无心嫁娶,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来日无靠。只是您也知道,桐娘如今对我心防甚重,我不好直接予她帮扶,只能出此下策回报一二,还望您成全。”
    樊大伯从前只是觉得沈庭这孩子品行好,且对侄女也上心,但真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一时僵持不下。
    正赶上柏哥儿从私塾回来。
    “爹您怎么归家了二姐说您要在山里盘桓数月呢。您看着瘦了,是不是娘在山里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的事,你娘成天变着法儿得给我补呢,就是我光吃不长肉倒是柏哥儿你好像被你二姐养胖了些,脸都圆了。”
    “二姐做饭比娘好吃呢”
    沈庭见人家父子团聚,也不好多留,“樊大伯,我先回冰铺了,一会儿您回城,还坐我家驴车,我正好要再回去一趟。”
    樊大伯却招呼,“二郎拉我进城又要送我出城,这里里外外忙着,恐还没得空吃饭吧正好方才桐娘归家,预备了热乎饭食,你就趁便吃一口吧。”
    沈庭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去看柏哥儿反应,他记得上回柏哥对他表现的并不友善,很怕贸然留下惹了他不快,可又馋襄桐的手艺。
    柏哥却比上回大有改观。
    “那我去盛饭,爹和沈二哥稍待片刻。”
    沈庭万没想到能有机会坐在樊家席上且还能让未来小舅子亲自盛饭,他看着樊大伯紧着给自己夹菜,眼眶都险些湿了。
    柏哥还火上浇油。“沈二哥怎么不吃是嫌弃我二姐手艺不好吗”
    沈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没忍住露了心迹。“不是不好吃,而是舍不得,怕一下子就吃完了。说起来,我已许久,没吃过你二姐做的饭了。”
    柏哥儿见沈庭亦喜亦悲的表情,忍痛从自己碗里夹出块鸡腿出来,又放在沈庭碗里。
    “那沈二哥就多吃一点吧。”
    沈庭拿听完果然拿起碗“嗯”了一声,随即低头闷声吃起来,淌进碗里的“盐疙瘩”并不让人看见。
    樊大伯看他这可怜相,仿佛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不由得随口一问,“二郎在城里这些时日,都在哪处用饭”
    “一般是在馆子里买了现成饭食,再和店里人一同分了去。不过有时我要出门送冰,或是回霍山拉蔗,若错过正时,就随便啃几个炊饼了事。”
    樊大伯听完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自作主张了一回。
    “柏哥儿,你今晚同你二姐说一声,往后晌午和晚上饭多做一口,让沈二郎到咱家也吃口热乎的。”
    柏哥儿犹豫,“二姐她,怕是,怕是不得空呢”其实是想说不乐意。
    樊大伯终于硬气了一回,“你就说是我说的。我在霍山里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庭哥儿为我细心安排的她若念着我在山里少吃些苦,就别推脱。再说了,她本就要做饭吃,难道会因多带了一个就劳累到哪去若她执意不肯,你便说我到时让你娘回来给沈二郎做饭就是。”
    柏哥儿眨巴眨巴眼,心想二姐几时受过人胁迫,不过当着外人面,且还得做脸,只乖觉“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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