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淑恼羞成怒, 一巴掌挥了过去。
    以镇远侯的身手哪里会让她得逞, 只不过呢, 给她打一巴掌倒也不算什么, 横竖她的力气跟小猫儿似的,也伤不了人, 反像是情趣。
    唯一有点难办的是她手上沾着的东西。
    所以李持酒抬手,轻轻地握住了东淑的腕子“就算要打也不妨事,只是夫君给的东西好歹别再弄回来。”
    他居然就这么厚颜无耻的笑着说。
    东淑气的浑身发抖“你、你竟然好卑鄙”一张口灿莲花的利嘴,居然也无用武之地,骂的字眼儿都干巴无趣。
    李持酒看她气的脸上涨红, 便松手道“有什么可气的, 因为你不方便也没动真格儿的, 难道要让我憋坏了吗这才借你的手用一用罢了,又没伤着你。”
    而且大多时候还是他自己在动, 这对惯常给人伺候着的镇远侯来说可真是旷古未有的, 身体力行,可委屈他了呢。
    东淑七窍生烟, 继续语无伦次“无耻下流”
    李持酒听了这个评语,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道“你要再这么夸奖我,我就要忍不住做点别的了。”
    东淑脑中一片空白,想多骂几句都不能够了,手还在抖,忙先去枕边翻出一块帕子揩拭。
    李持酒歪着头道“你直接在你的衣裳上擦岂不方便反正都要洗的。”
    对镇远侯而言, 他这张嘴简直就是最最多余的东西,上天若是把他生成一个哑巴,那他一定会可爱可喜许多。
    东淑听见自己的牙齿磨动的声音“你还不走”
    “走去哪里”
    “你”她按捺住怒火,“去、无兵马司,还有把玉佩好好的还给李大人。”
    镇远侯道“我偏不还给他,我拿着玩儿去,哦看着挺名贵的,不如把他当了弄几个钱钱花花。”
    东淑知道他是玩笑,但若是真的这么干也不是没可能的,她整个人都给气成了一只河豚,滚圆的将要自爆。
    大概是因为过于惊怒,本来好了身体突然又有点不适,东淑来不及说话,垂头便又咳嗽起来。
    本来想用手拢着的,可是手又不干净,才要抬起手肘遮着唇,谁知垂眸之时,却见袖子上也是湿湿的。
    东淑受不了这种刺激,眼前一黑,连连晕眩。
    还是李持酒起身扶住她“怎么了”
    东淑心中水火交加,喘着气道“你索性直接把我气死倒也干净。”
    李持酒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撩起“你以前的气性似乎没这么大。”
    若是平常,东淑或许还可以再装一装,但是李持酒实在是太荒谬绝伦了,她咬牙道“人是会变的”
    李持酒“嗯”了声“这倒是,你变的挺好。”
    东淑拧眉抬头看他一眼“好什么”
    李持酒不答,盯着她噙着泪的眼睛,泛红的脸颊样貌虽还是昔日的样貌,偏是一副似恼非恼,似怒非怒的倔强表情。
    他笑道“总之就是很好。”
    东淑真想啐他一脸。
    等到李持酒春风满面的出门后,东淑才忙叫甘棠备了洗澡水,洗了足足半个时辰,且不必提。
    镇远侯这边儿,乘云早打听到李衾先前去了兵部,李持酒二话不说,策马先去兵部巷。
    兵部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门上向内通报,才有专人出来请了镇远侯入内。
    来来往往的兵部官员们对于这突然造访的小侯爷十分好奇,尤其是那些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如今见了李持酒这幅金玉其外极具迷惑性的样貌,不由发出了无知的赞赏溢美之词。
    李持酒被领到了兵部正堂,在门口暂时等候。
    顷刻有两个书记官鱼贯而出,见了他也频频侧目。
    里头有侍从来请,李持酒这才入内,见屋内窗明几净,布置的阔朗雅致。
    李衾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略靠着圈椅,似乎正在出神,见他进门才抬眸看来。
    李持酒行礼过后,便道“知道李大人公务繁忙,不敢轻易过来打扰,只是有一样东西,是贱内叫我亲手交给大人的,我不敢怠慢,出了门儿就直奔兵部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佩,走前一步,躬身双手呈上。
    侍从要接过来,却给李衾制止了。
    李尚书起身从桌子后转出来,走到李持酒身旁,亲自接了在手。
    “有劳镇远侯亲自跑一趟。”李衾看了眼手中的玉佩,微笑道“本该是我去取的,一时忙起来便耽误了。”
    他丝毫不提这玉佩是怎么落在东淑手中的,满脸的自然而然。
    李持酒笑道“这种小事儿怎么敢劳烦李大人,其实该早点完璧归赵的,幸而如今也不迟。”
    李衾一笑,将玉佩收入袖中,又道“镇远侯昨儿出城,急追二十里将那原先逃走的两名江洋大盗击杀,实在辛苦了。”
    “为朝廷办差,不辛苦,而且我是李大人保举的人,当然不能落了李大人的面子。”
    李衾颔首,又叹道“皇后娘娘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悲痛欲绝,如今能够将所有犯案的贼徒尽数缉拿,也算是能够向娘娘有一个交代了。哦,对了,你可记得先前从岁寒庵里救回来的两个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
    李持酒道“当然,他们两人都受了重伤,现在不知如何”
    “嗯,其中一个人昨夜不治身亡了,”李衾盯着他道“另一个却是命大,你来之前,大理寺传了信出来,说是那人已经苏醒了,且有话要说。”
    “是吗”李持酒诧异似的“不知他要说什么”
    李衾平静地对上他的眸子“我正要过去看看,听说宫内也派了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大理寺。
    内侍司的几个公公最先赶到,负责照看的太医出来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见外头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人到了。
    本朝六个部的首脑人物,赫然来了三位,除了兵部尚书李衾外,吏部尚书萧宪赫然在列,除此之外,还有刑部尚书也到了。
    刑部陈尚书是皇后的娘家人,这次他来,意义不言而喻。
    而在三人身后,才是镇远侯李持酒,他是第一次来大理寺,且走且四处张望,仍是一点儿也不打怵,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
    李衾跟萧宪一左一右,陪着陈尚书入内,里头的内侍见了三位,也忙行礼。
    太医上前道“这位曹先生伤在肋下,差一点儿就丧命了,如今也不宜挪动,需要静养才能恢复。虽然如今醒了来,但因为失血过多,身子仍是非常虚弱,各位大人想问话,也要尽量简短,不要说太多,恐怕他又昏厥。”
    叮嘱了一阵才进内,陈尚书一马当先到了床边,见那曹先生脸白如纸,衣裳敞开着,腰间的伤给布裹着,血却依旧殷了出来,可见伤的的确严重。
    陈尚书环顾左右,却发现身边儿竟只剩下了萧宪跟宫内的几名内侍,李衾却不在跟前儿,镇远侯更是不见踪影。
    萧宪见他打量,便道“陈大人有话快问,我也想听呢。至于李大人他避嫌,由他去吧。”
    当日岁寒庵事发,毕竟是李衾跟景王杨瑞紧随镇远侯赶到的,此刻他不在跟前,却是谨慎之举,也是正理。
    陈尚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曹武,那天是什么情形谁杀了太子的,你且快说。”
    曹先生呼吸微弱,眼神都有些呆滞“杀、杀太子的是是镇远侯”
    陈尚书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那几个宫中内侍也都色变,立刻叫了人来,几乎要吩咐赶紧出去把镇远侯拿下
    此时此刻在这房间外头的屋檐底下,李衾负手而立,淡淡道“你为何要跟我一起来”
    在他身侧的栏杆上,李持酒坐在上头,背靠着柱子,一条腿搭在栏杆上,一条长腿垂落往下。
    闻言他道“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嘛,我不来反显得心虚。”
    李衾笑道“那你心虚吗”
    李持酒回看他“尚书大人看出我哪里心虚了”
    “这倒没有,”李衾看着这张扬不羁的少年,一时竟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天生性子张狂目空一切好呢,还是该担忧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烈性,终于他问“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李持酒仰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夏日晴空,大朵大朵的云变幻着形状,飘在头顶,圣洁美妙。
    他突然间就想起了早上所见的,那些东西落在东淑雪白的素缎中衣上,慢慢殷出的形状
    李持酒不由地舔了舔唇“真漂亮。”
    李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目光抬头,见肥美飘曳的云朵,只以为镇远侯突然间有了闲情逸致。
    又哪里知道,此时李持酒心中所想的,却是那最“卑鄙下流无耻”的事情呢。
    阳光从栏杆外照进来,把李持酒的脸映的半边明亮,半边幽暗。
    李衾无法忘记,当岁寒庵的门打开,他所看见的那一幕。
    对于李持酒在滇南匪寨所做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份奏报他反复看了无数遍,几乎每个细节都知道。
    但因不在现场,所以无法目睹,到底是稍微欠缺一点。
    如今这岁寒庵内的惨烈情形,却俨然如同滇南匪寨的缩小版。
    但比灭掉一百个匪寨还要令人惊心的是,地上的死者之中,赫然正要太子杨盤。
    景王杨瑞也是满脸的骇然,先冲过去扶住了倒地的太子殿下,似乎想看他还有没有救。
    李衾却盯着面前的李持酒,试图从少年的脸上看出类似恐惧、不安之类的情绪。
    但是他失望了。
    李持酒欲盖弥彰地掸去手背上一点血渍,很镇定的说道“有贼人行刺太子,卑职护驾来迟,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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