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情已了, 楚嫣然留在宫中多有不便,辞别帝王时,却听闻帝王歇在沈嫔处。
    内监传话后, 李福这位御前总管不多时便急步出来,态度十分恭谨的说“陛下近来夜间不寐, 才服了药,特吩咐小的前来相送公主。”
    楚嫣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芳唇轻启,淡淡道“公公的好意, 我知晓了,我出门远行, 不能在父皇身边照料, 一切就托付公公了。”
    李福欲言又止, 似有话要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楚嫣然转身离去,大红裙摆曳地闪光着灼目的明媚。
    京郊,楚嫣然的仪仗浩浩荡荡, 在城门等候,楚元昭坐在亭中饮茶,楚嫣然坐在他对面,静静打量他, 心头划过一抹伤感。
    不远处,传来喧嚣之声,衙役捆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犯人, 鞭打、呵斥着向北而去,楚嫣然随意一扫,漫不经心的说“章家的人都流放到北关了,宫中那位娘娘倒还活着,没被人磋磨死,也算是本事了。”
    见楚元昭无动于衷,楚嫣然没好声气的说“你倒是好性子,还留着她的命。”
    楚元昭神色极淡,反看了眼外头冻得哆哆嗦嗦的孟重楼,眯了眯眼。
    楚嫣然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勾了勾唇,轻笑道“都要离京了,还一个字不说,我看他还打着两头下注的主意,不可理喻,被人编了几场梦,就当真了。”
    “皇姐,你又怎么能确定,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呢”楚元昭低声问。
    楚嫣然吃了一惊,不太相信这句话是从楚元昭口中说出来,打量了一会儿,楚元昭始终维持淡漠如水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楚嫣然摇了摇头,茶水泼在地上,亭内铺着纯白的地毯,褐色的水迹很快就洇透了厚重的毯子,泼洒之处,残留丝丝水迹。
    “真实与梦幻,区别在于,每个人的感知,即便在最初的世界,最开始的地方,我也不能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一场梦,我是庄周还是蝴蝶世人没有人知道,但我想,活着,大概就是真真切切的经历,这就是活着,而活着就等于真实,无论是梦还是虚幻,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楚嫣然想了一会,认真的说,事实上比起这个问题,她更关心的是楚元昭怎么会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在她看来,楚元昭不应该,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顾虑,与疑问,许多人活着,都有诸多疑问,那样的人,多半缘于对现实的不满,或心满意足后的启思,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是没有这样多的问题的,倘饥寒交迫,人的生理本能,可以超越一切,哪有心力东想西想的。
    但也有一部分人,格外的脚踏实地,他们生来就明白自已的追求,在同龄人还在困惑、迷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为自已的追求而奋斗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楚嫣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楚元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他是不得已,但他的心智之坚,实属罕见,这样一个拥有目标,并且在为之努力的人,怎么会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位五皇弟有什么奇遇被穿越了被夺舍了楚嫣然眉心一跳,却在接触到楚元昭幽深的眸光时,心忽然安了下来,瞎操心,自个被夺舍,五皇弟都不可能被夺舍,先不说他背后那位大师,谁敢夺舍他,敢夺舍他的人,估计也会被他干掉。
    听到楚嫣然的回答,楚元昭不置可否,天色不早,楚元昭起身道“我愿皇姐此去事事顺遂。”
    楚嫣然笑道“愿我归来时,大楚长治久安。”姐弟二人在此作别,楚嫣然离京。
    林府,黛玉听楚元昭讲完孟重楼的布置,沉思片刻,抬起头说;“我总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黛玉拧着眉,楚元昭一笑,温柔的抚着黛玉的眉心,笑眯眯的说“果然妹妹冰雪聪明,一听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楚元昭唇畔含笑,脸上既真挚又诚恳,黛玉打他一记,不自觉嘟起小嘴,咕哝道“好好说话,又逗我。”
    楚元昭满脸无辜,两手一摊“妹妹又冤枉我。”
    黛玉冷笑,讽刺道“我要是冤了你,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
    楚元昭叹了声,惆怅的说“可见我是辩不过妹妹的,寻常事不能讲,说点罕闻,又说我故意逗妹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黛玉眸光流转,凌虚鬓上的步摇流苏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和耳畔的红翡翠交相辉映,愈发衬得她容貌绝美,楚楚动人,楚元昭不由看呆了,回过神时,黛玉恼怒的推他一记,窗外隐隐传来丫鬟低笑声。
    楚元昭不自然的咳了声,移开了目光,又转了回来,却不好意思看黛玉,怕黛玉害羞,也怕自已像方才那样没出息,忽然看到黛玉的发钗别致,伸手去摘。
    黛玉打他一记,骂道“又作死了,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微不可闻,话还未说完,自个的小脸反先红透了,红扑扑了,挺好看的,楚元昭心想,竭力控制住上手捏两把的冲动。
    两人对坐着出神,黛玉忽然小声问“你要看什么,我取下来给你看”
    此时,楚元昭再看黛玉,耳间仍是红的,脸上却好了许多,心间一动,伸手掐了掐黛玉的脸,很软,微微有点凉,手感不错,这会子是白的,又不像苹果了。
    黛玉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说,你再掐一下试试。
    掐就掐,楚元昭忍不住又掐了一记,用力很浅,如蜻蜓点水,黛玉还没回过神来,大手就收了回去。
    黛玉气炸了,哪顾得上面红耳赤,腾地站起身来,脸又红了,却不是先时的红,气冲冲的,整个人仿佛成了一点就燃的爆竹。
    楚元昭心道不好,又炸毛了,颇为识趣的露了个无辜而纯良的笑。
    黛玉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过分了,黛玉眼珠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好想拍桌子,好想动手,不行,宫里头都不行,府里更不行,她敢拍桌子,肯定要被罚。
    黛玉灵机一动,想出个好主意,如水芙蓉娇艳的小脸蛋上,挤出个咬牙切齿的笑来。
    楚元昭好像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然后,他看到黛玉一步步,慢慢走近他,近得他瞳孔中只看到黛玉的脸,偌大世间,他的眼中只有她,只能看到她。
    然后,下一刻,他的脸被柔拉捏磋成一团面团,黛玉面无表情的蹂、躏着楚元昭的脸,问“好玩吗好笑吗哥哥的脸也挺好玩的,和小白的肚皮一样,只是比小白的肚皮凉一些。”
    楚元昭
    脸上感受不到痛感,只有肌肤相触的温度,和泌入肺腑的幽香,黛玉的身上有一种淡雅的馨香,这种味道,楚元昭并不陌生,他本就感官异于常人,年幼时,他抱黛玉时,便时常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那种香气像冬尽回春时的清新,但现在,这种味道变了,变得楚元昭难以形容,他甚至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自血液,自骨髓,自身体深处,难以抑制的燥动。
    楚元昭眸光一暗,轻轻推了把黛玉,少女身子骨纤弱,此时却倔强得很,狠狠的揪住他的脸,薄薄的捻起一层皮,定要他认错不可。
    楚元昭苦笑,自作孽不可活,忍着心中蠢蠢欲动的遐思,好声好气的说了诸多好话,黛玉这才气消了,退后一步,忽然像见了西洋景般,不顾仪态的捧腹大笑,取笑道“哥哥,你脸红了,我总算找到法子收拾你。”
    楚元昭面上余热未消,喝了杯冷茶,才好过了些,无奈的看着黛玉笑得前仰后合,眼见得她愈笑愈有止不住的劲头。
    楚元昭挑了挑眉,离黛玉近了些,单手圈住黛玉,不让她跑,面无表情的问“很好笑”
    黛玉以帕掩口,眉眼俱含笑,却伶俐得很,慌忙摇头,口是心非的否认道“不好笑,哥哥,我错了,一点都不好笑。”
    楚元昭再离得近些,呼吸交融,黛玉忽然察觉到不自在,水盈盈的眸中掠过一抹不自知的惶恐,无辜又委曲。
    楚元昭心底无声一叹,不忍黛玉害怕,只得安慰自已她还小呢,再等等吧,松开了黛玉。
    松开的黛玉忙起身跑远了,躲在门后头,拿手指划脸羞他。
    楚元昭额头青筯直跳,咬牙暗想,他就不该心软
    这时,晴雯在窗外回道“姑娘,荣府的姑娘们来了,正在老夫人处,请姑娘过去招呼呢。”
    黛玉应了声,笑看楚元昭,楚元昭起身道“你去吧,我也要回宫了,把祁哥儿叫来,我带他去趟兵部,等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晴雯捧上披风来,楚元昭披上,却不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
    黛玉横了他一眼,脚下生了钉,好一会子才磨蹭到楚元昭面前来,飞快的系好了带子。
    楚元昭摸了摸黛玉的头,笑道“去吧,好好玩。”
    黛玉又不高兴了,嘟嘟囔囔的说“我又不是孩子了,不要摸我的头,小孩子才喜欢被人摸头呢。”
    楚元昭微微一笑,挑起黛玉的下巴,微微凑近了些,黛玉小脸绯红,浑身不自在,脸一偏,避开了楚元昭的手。
    楚元昭大笑,凑到黛玉的耳边,悄声说了句话,气得黛玉直跳脚,却在此时,林祁来了,不好再计较,只能趁人不备,偷偷剜了眼楚元昭,以示警告。
    楚元昭大乐,慢悠悠带着林祁出了林府。
    林府的人,自有规矩,凡楚元昭出入之处,自有闲杂人等规避,三春并宝钗、杜芊、宁静荷才从林母上房出来,正要往贾敏院中去时,忽见到前头明黄色太子服饰的身影,牵着林祁,未曾见到正脸,只见到气宇轩昂的背影。
    明黄色,众人顿时怔住了,宁静荷小声问“那是太子殿下吗”
    大楚的服饰规章并不严苟,唯玄色乃帝王之色,及明黄色世人不可逾越,江南富庶之地,又靠近海沿,受域外小国影响,衣服五花八门的都有,更有甚者,喜穿一种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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