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县令先是一怔,然后轻哼了声,“这天下,都由着律例定案,什么时候轮得着读书人了”
    李典史跟着嗤笑了声,然后立马敛住了神色,微佝偻着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何牧之轻笑了声也不作答,只是看着堂前这些人神态百色。
    龇牙咧嘴的赤狐顿时夹住了尾巴,喧嚣声是众人的吵闹,但是沉默却独属于何牧之一人,愈发的寂静,似一股无声的大力,慢慢消弭着所有。
    何牧之整了整衣裳,神色肃穆,目光炯炯盯着那“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请先贤,一一裁断”
    一声大喝,如惊雷落在了公堂之上,那朱漆掉落的木制牌匾抖了三抖,丝丝余灰扬了起来。
    县衙外的天是骤暗的,浑如墨水般不加任何杂色,围观的百姓喧嚣声更无一点,皆是惊恐的张合着嘴,看着四周。
    “一介白身也敢枉做名堂”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全然撕破了脸面“李典史”
    “喏”
    李青天腰脊一直,双眸盯死了何牧之,右手已经按在了腰刀长柄上,四周的捕头衙役也隐隐将他合围起来。
    “嗯”李青天眉头一皱,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滴落,手中握着的刀像是被钉子钉死般,无论使多大的气力,硬是拨不出分毫。
    周遭合围的衙役也变了脸色,上身不断扭动,脚底却像是被地面牢牢吸附住,如爆豆般劈里啪啦不断响起的是腰脊陡然扭伤声,扭曲而又痛苦的脸色却只是哑着嗓,张合着嘴发不出哀嚎。
    何牧之轻扫了一眼县衙外的百姓,眼前满是惊恐的衙役,在跟腰刀较劲的李青天,以及独自高座在太师椅上,佯装正色的县令大人。
    穿堂风,凭空卷了起来。
    丝丝缕缕的青色浩然正气裹住了何牧之的素袍,何牧之正身,微微侧身拱手,那高悬着的牌匾猛地裂开,带着漫天木屑落在了地上。
    “一问明禾县令学于何人”
    “放”县令紧捏着惊堂木,满目骇然的看着何牧之,余下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隆隆声作响,并不是雷声,反倒更像是穹顶上有巨大的物体在挪动着。
    何牧之身挺的笔直,冷冽的眼神剜在了县令的胸口,高声暴喝“一问明禾县令学于何人”
    县令紧抿着嘴,何牧之当即冷哼一声,周身浩然正气更加浓郁,空气中压迫感更为猛烈起来。
    县令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右手死死扣着惊堂木,唇齿间竟然自发的蠕动起来。
    “师从陶羡鱼。”
    县令惊恐的看着何牧之,左手不自主的在空中轻点“妖妖术”
    李青天耳朵一侧,面色沉如水,低垂着头继续与腰刀较着劲,敛在阴影下的面孔却满是不甘。
    何牧之瞥了县令一眼,那浩然正气化作一条青色绣着鱼龙长袍覆住了他的身子。
    何牧之双手抬过头顶,又是微微一拱,高声从堂下响彻四周“传,陶羡鱼。”
    “传,陶羡鱼。”
    天地间自有一声浩大且威严的吼声响彻,只一息之间,传遍七郡。
    草木精怪、山野鬼魅、正神野仙凡有灵性者,皆惊骇抬头。
    三川郡城隍内动荡不安,威势浩大的喝声搅的一片魂乱。城隍憋红着脸,身形硬生生矮了几寸。
    刚刚那声音再次响起“传,陶羡鱼。”
    城隍拱了拱手,冷哼了一声,抬脚走向了一边,地上留下了两个脚印的深坑。
    “大人,这”
    城隍脸色红晕未消,眉头郁怒,咬着牙道“我倒要看看是何许人也,竟敢借天道凭空压我一头”
    “可那陶羡鱼乃是周天子钦赐的三川郡守,咱们贸然缉他的神魂,怕是”拎笔抱册的文吏小声问道。
    “哼”城隍一甩衣摆,冷声道“此人借天道之威逼我,那我就顺了他意,若真有冤,便罢了,倘若不是”
    文吏缩了缩脖子,抱着厚册不动声色退了两步,刚有些平静的城隍庙中又是晃动起来。
    那文吏心有戚戚,脚底下还是打了个踉跄,城隍凛着脸“我便亲手缉他神魂回来”
    话音刚落,城隍真身已出了庙宇,那陶羡鱼正惊骇耳边听到的传唤声,这时又见着城隍身落在了身前,心中更是骇然。
    “大”
    城隍袖口一甩,陶羡鱼的身子平白矮了三寸,脚底深深陷入了砖土中,脸色憋的涨红。
    “莫要多言,跟我走一遭”
    陶羡鱼深吸了口气,拱手点头,然后立在了城隍身边。
    一道浑浑噩噩的人影站着了何牧之身边,同时还伴随着一道黄褐色模糊的身影。
    从县令那满脸惊恐的表情来看,这人影应该就是他的授业恩师陶羡鱼了。
    何牧之顿了顿,心中有些了然,借着朗声开口“二问明禾县令专读,何人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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