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柔娘忽然起身,慢慢走到桌边,打开了妆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说道“鬼差姑娘,刚在坟头,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若是你们能帮亡夫申冤,我必自毁元神。”
    鹿河看了一眼白濋和杜彧,刚正不阿,满面严肃,“我酆都地府自不会让冤案一直冤下去。”
    傅柔娘似是累极,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姑娘好气魄。”
    她从一个破布包里,拿出来一些瓶瓶罐罐,看那罐子,几乎都已经磨损不堪,许是年代久远。她一个个打开,里面是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胭脂水粉。
    她拿出铅粉,用扑子慢慢蘸染些许,一边敷面一边说“我是南汴人,那年,我十六岁,我们十二个学徒跟随班主来这宁兰城走穴。其实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干干净净唱戏,清清白白做人,除了登台,再不抛头露面,不自轻贱。”
    傅柔娘贴着镜子,将满是皱纹的蜡黄面容敷得白皙明亮,“我们这种人,被地痞欺负是常事,说来也俗气世故,我被一个泼赖欺负”她苍老的手一抖,不小心多敷了些,又擦了,“正巧啊,就碰到将军了,他帮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我说好。”
    敷完了铅粉,她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三人,“这样可好看”
    面前老妪虽已色衰,但敷了面后依然可以依稀看出当年是怎样的风华万千,可以让大名鼎鼎的战神萧省将军一见钟情。
    鹿河不甚感慨,想那白濋和杜彧两个男人,一个冷冷淡淡,一个文文弱弱,也说不出来什么好听话,便道“遥见柔娘当年风姿绰约。”
    傅柔娘慈祥地笑了笑。
    她知道,她都这么老了,怎会好看
    她用指腹抹了些胭脂,慢慢按在脸颊上,“我是歌女出身,入不了萧府大门,他将我养在了别院,日子过得也好。”她手法很是仔细,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常打扮仪容的,“万昌二十一年,将军被派北荒国,行军至不咸山的两山峭壁之间,碰到了一个孩子。将军心善,他将那孩子带走,却没想到,刚带出不咸山,那个孩子立刻就死了。”
    鹿河疑惑问道“孩子谁的孩子”
    傅柔娘边拍胭脂边说“不知,将军只告诉我,是个孩子,那个孩子死后,钻出一条巨大的虫,似蛇非蛇,隐约有琴音,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然站在边关十三城池之上,看着北荒蛮夷虐杀屠戮”
    傅柔娘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说得非常流利,就像每天都要跟无数人讲无数遍,一字一句未有停顿。
    鹿河心中了然,补充道“所以,萧省将军便被栽了这通敌叛国、屠戮城池的罪名最后极刑而死”
    傅柔娘并未立刻回答,她仔细拿起青黛描画着眉毛,生怕错了一丝一毫,待眉毛画得差不多了,她点点头,“正是,可是将军已经神志不清,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边关城池之上看着满城百姓死于非命,最后又被北荒国送了回来。”
    杜彧听着,眉头一紧,“在下当时也有听闻,这北荒国地处偏僻寒山,神秘莫测,常有妖兽。”
    鹿河恍然,“你的意思是,这北荒的妖兽蛊惑了萧省将军,让他指挥北荒大军屠城,酿成大错”
    杜彧应道“不无这种可能。”
    傅柔娘拿着口脂纸,轻轻一抿,“老身也听说过,但这都是坊间传闻,谁会信”
    她说完,放下口脂纸,慢慢转过身来,走到了鹿河面前,老态龙钟的脸颤颤巍巍一笑,“如今我死了,我知道阴阳两界的存在,也知道阴兵鬼差的存在,我只望,三位鬼差爷爷,能帮老身这个忙”
    她弃了拐杖,挺了挺身子,直直跪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在微弱的窗户映光之下,更显弥留之际的沧桑。
    繁华落尽,终要尘归尘、土归土。
    受了这一拜,鹿河扶了她起来,“我说了,我们酆都司掌人间生老病死,若是有冤,必为其洗刷冤屈。”
    傅柔娘白茫茫的眼睛有一丝光芒闪过,逐渐又暗了下去。
    她慢慢走到床边,仔细地扶了扶发髻中的那根碧玉簪,躺在了床上。
    沉沉一声叹,傅柔娘闭上了眼睛。
    窗外传来一声北风呼啸,在这年关将近的冬季,生冷刺骨,但是此时此刻,傅柔娘的脸上似乎春暖花开。
    鹿河知道,傅柔娘的元神灭了,因为她没有什么念想了。
    盯着床上苍老逝去的傅柔娘,鹿河仔细想了想,二话不说,上前就一把背起她,也不顾杜彧的询问,便夺门而出。
    杜彧有些纳闷,“白兄,你说她只不过是个勾簿鬼差,怎么还是个闲事婆婆”
    白濋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不知道”
    杜彧摇摇头,“不知道。”
    白濋哼笑一声,“你看着她长大,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杜彧咧了咧嘴,“白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她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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