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彧凭借着他十三岁中了秀才、三十岁还是个秀才的脑子,想了好久,才依稀记起
    六十年前,确实有个死得很惨的将军来找他托梦。
    那个将军,就是萧省。
    萧省死后便入了酆都地府,找杜彧给一个叫傅柔娘的女子托梦,让那女子为他申冤,他并非通敌卖国,而是在行军途中,遇到了鬼魅妖兽,吞其军,噬其马,整个萧省大军,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当时杜彧曾经问过萧省,为何不托梦给别人,却要托梦给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
    萧省满眼含血,口中血水夹杂着屈辱与愤恨,道“因为现在,只有她信我了”
    梦中,傅柔娘拜托杜彧,“小女子自小流落戏班,大字不识,求这位公子,为亡夫写一块碑文”
    这种大笔一挥的事,杜彧自然也应承了下来,便在二人的梦中,为萧省执笔写下碑文,了却了傅柔娘的心愿。
    托过这次梦,萧省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杜彧一直以为他投了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这一晃,也六十年了。
    傅柔娘梦醒之后,在床边发现了杜彧书写的木牌碑文。她日日申冤,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而当年这个弱柳扶风的傅柔娘,想必就是面前这个刚死没多久、元神不散的老妪。
    鹿河沉默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然流泪流到双眸白茫茫一片的傅柔娘,转身从路边扯下一朵小黄花,轻轻放在坟包边,“此处并无曼珠沙华,但黄花相思,你可知柔娘之苦”
    微风吹过萧省将军的坟头,那黄花动了动。
    杜彧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过鹿河小声道“我记得,这萧省将军三魂六魄,是少了一魂的。”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鬼差啊,少没少魂我还看不出来”
    杜彧无奈摇摇头,这个鹿河,一到关键时刻脑瓜子就不灵光。
    鹿河沉思着,不由说道“着萧省将军当年遇到了鬼魅妖孽,莫不是被摄了魂,所以少一魂”
    杜彧一愕,他甚是了解鹿河,这个小丫头向来咋咋呼呼,爱打抱不平,看她这架势,怕不是要给这个身陷囹圄的萧省找回那条魂
    果然,鹿河皱着眉说道“凡间陈年冤案,遗魂凡间,我酆都不能坐视不理。”
    白濋负手而立,走到她的身边,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淡淡说道“你既不是判官,如何司掌这凡事冤案变幻生死”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看着面前傅柔娘拨弄着坟头,心中无数个小鼓打得咚咚响。说好听点她喜欢打抱不平,说难听点就是多管闲事。
    鹿河抬头瞄了瞄沉着冷静的白濋,心中一喜。
    既然旁边有个人可以帮忙擦屁股,何不物尽其用
    她嘿嘿一笑,两眼弯成两轮明月,颇为娇俏,让人看着不由心中一悸,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有你嘛”
    杜彧憋着笑,两眼也不知道往哪看。
    白濋见鹿河笑颜如花,尤其是鬓角那朵海棠花称得她似有若无的仙气与鬼气,相相融融,甚是好看。
    他竟不知,这个能闹死人的小丫头打扮起来,居然有一种天界仙童般的神韵。
    一带春水千里,杨柳依依美人。
    鹿河见白濋发愣,挥了挥手。
    白濋收回目光,看着傅柔娘离开坟头远去,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还不跟上。”
    鹿河立刻颔首,擦屁股的有了
    跟着傅柔娘,三人并行而前,杜彧并不情愿,本打算先折回酆都,却被鹿河恐吓制止,非要拉着他一起。一想到鹿河曾经老是嚷嚷着要嫁给自己,他就浑身发毛。
    傅柔娘的住处在坟包三里地外,一个破败的茅草屋,两堆草垛,一个磨,几只圈养的鸡。
    鹿河打量着,这鸡似乎还有些吃食,想来傅柔娘也是刚死没几天的,难怪她一开始根本没看出来是个活死人。
    傅柔娘颤颤巍巍放下拐杖,走到一个破旧的梳妆台前,用微微发抖的手拿起一根雕刻着荷花的碧玉簪,仔细绾在发上。
    她虽布满皱纹,但那挺立的五官昭告着,她曾经,绝对是一波秋水、媆媆伊人,然而美人迟暮,年华早已留不住。
    她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缓缓说道“身后的姑娘啊,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好看。”
    鹿河一愣,她看了看白濋,见他波澜不惊似是早已看透,有些惊讶道“老人家,您看得见我”
    傅柔娘并未回头,只抚着那根碧玉簪,“我本就是元神而已,如何看不见。”
    说罢,她缓缓回头,那根碧玉簪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通透油润,似是拿在手中摩挲了多年,手中油渍皆浸入其中。
    傅柔娘侧目看向儒雅随和的杜彧,浑白的双眸隐隐闪过一丝惊讶,“六十年了,杜大人依然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当年托梦写碑一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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