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低眸,看见刀贯在她脖子下面。
    抬头,数十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占据了四面八方,将他们围在中央。
    “如果我是你,此刻便不会轻举妄动。”遥遥台阶之上,束发蒙面的男子俯视着下方握剑之人,视线冰冷,“否则身后那人的性命,就无法保证了。”
    卫庄回头看了眼受人挟持的常久,剑势缓慢收住,杀气却依旧凛冽。“骸宵卫,奉隨。”他敛起眼眸,语调低沉。
    “看来我们都已认识彼此。”蒙面人步伐稳健迈下台阶,“那么,便不用多做介绍了。”
    “是不必多做介绍,”卫庄冷冷勾唇,“对于一个永远只会跟随在他人背后,依靠窃取东西来完成主人任务的家犬,他的名字,确实无关紧要。”
    奉隨笑了“你似乎很在意颜面与尊严这类东西,但又有什么会比死在这里更丧失尊严。”
    “你似乎很确信,你能够杀了我。”卫庄目光盯着他,仿若不甚害怕。
    “我想不出你能逃出去的理由。”奉隨口吻轻淡,“这里有二十人,我知道你的实力,你可以杀一人,五人,甚至十人,但总有你杀不完的人数。”
    “”一旁默默听着的常久,此时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声。
    奉隨挥了挥手,召来一名手下“检查机关兽,确保无误。”
    “是。”
    吩咐完任务,奉隨缓缓踱步至近处,绕开卫庄,来到常久面前。眼神示意她身后的人,于是挟持她的由身后一人变成了左右两人,两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牢牢将她行动束缚住。
    “你看,只要你站在这里,卫庄就不会动。”奉隨道。
    常久盯着他的眼睛,不言语。
    “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有话要对你说。”常久声音平稳。
    奉隨面色不变,道“然而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相国大人希望拉拢流沙,但又担心流沙过于危险,不易控制,我亦如此认为,所以今日这趟,他的性命我不会留下。然而你的性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你愿意配合。”
    “怎么配合”常久挑眉。
    “你是精通机关术的人,相国大人身边正需要如你这样的人,若你答应从今往后效忠于相国大人,我可以留你一命,并可使你在相国府拥有一席之地。”
    常久用一种“你仿佛是在逗我”的眼神看他“这种话说出来你的良心不痛么,我愿意效忠,你们的相国大人愿意信吗,难道不是利用完就把我杀了的可能性更大对了,就像你一样。 ”
    她是带着轻微嘲讽说出来的。这种调拨离间的把戏真上套了就是傻子。
    然而某一瞬间,她看见对方眼里凝固的色泽。
    “是么,”奉隨道,“真遗憾。”
    嘴上这样说,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遗憾的意味。他转头,目光落向那只庞大的机关武器。
    方才的黑衣人回来,跪在他面前“大人,全部检查完毕,并无异处。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在墙体上发现一行字。”
    “什么字”
    “仁者生,不仁者亡。”
    仁者生,不仁者亡。一旁常久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面上不动。
    奉隨思量一瞬,道“看来这位单和前辈,心念着实良多,但他是否能够操控后世之人,让世间之事依旧如他盼望的那般运行,却很难说了。”
    再一次对上卫庄的视线,他道,“你还在想拼死一搏么”
    “这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卫庄深沉地盯着他。
    “即便,他会死在你面前”奉隨目光望向常久。
    卫庄没有答话。
    “你对他而言,同样是可以被抛弃的存在。”奉隨转而对常久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常久沉默一阵,似是叹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
    “我还是没什么可对你说的,”她表情认真道,“但在临终之前,我有些遗言想对卫庄兄说,不知阁下可否通融”
    她表现得颇为镇定,让人一时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于是奉隨凝视她片刻,退开一步,算是默许。
    常久扭头看向卫庄。“首先,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卫庄兄。”话语顿了顿,她道,“卫庄兄是否早已知晓,这座山里还有其他人”
    “哦”奉隨似乎提起了兴致,亦朝卫庄望去。
    “是又如何。”卫庄并不隐藏,看着她道,“你想说,你也发现了这一点”
    常久摇摇头,诚实道“我并没有发现。但是,却又多亏了卫庄兄的提点。”
    她略带笑容的样子落在卫庄眼中,令他眉头深皱下去,注视着她的目光带上了探寻意味。
    然而常久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
    “就是在我们后来相遇的那个房间,卫庄兄让我解开石柱上的机关方阵,”她道,“我解开之后感到有些疑惑,因为那个方阵虽是属于机关阵法中的一类,用的却是纵横之术。”
    她笑道,“也就是说,卫庄兄其实是解得开的。可卫庄兄还是选择花时间让我来解,我在想,为什么。”
    卫庄盯着她。她说话时的语速并不快,语调也并不显扬,但却总会让别人一直听下去。
    像极了那个人。
    “只有一种可能,卫庄兄是在试探我。”常久道,“如果需要试探才能确认我是我,那么试探的原因为何,也就很清楚了。卫庄兄和小聂应当都是很早便发现了其他人的存在,唯独我一人那么晚才搞明白。”
    常久状似耸肩叹息,却又并无愁容。
    还有一路上卫庄动作里隐隐透出的戒备之感,如果是因为这样,也就并不奇怪了。
    利用他人的试探反推敲出许多信息,的确是有趣的人。奉隨意味深长道“既然早已发现有其他人的存在,又为何依旧只进不退”
    “因为鬼谷纵横的两位,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人。”常久道。
    她曾问过卫庄,卫庄给出的回答,同样是再回到这里。
    那时她就明白了。
    既然已身处此中,逃是没有用的,那样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永远不会现身,他们所要追寻的目标也永远不会到来。
    “我总不能给卫庄兄拖后腿吧。”常久无奈道,注视着卫庄的面容,发觉依旧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是不知,我与卫庄兄是否具有同样的想法。”
    “是否具有同样的想法,此时此刻,还有意义么。”奉隨审视着她的神情,手里无声握住剑鞘。
    常久笑了“当然有意义,因为谁生谁死,从这一刻才开始决定。”
    奉隨面具后的神色一凝,心下有不详之感,却在动作前率先听见一声惊呼。
    “啊”
    扭头望去,最远处的一名黑衣人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身旁,一尊青铜人像还维持着挥剑的姿势。
    就在他扭头一瞬间,强风掀起发梢,一道残影迅疾在他眼前掠过,血肉穿透之声,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倒。
    剑身碰撞,发出激烈火花。
    卫庄站在常久身前,一柄鲨齿剑将她牢牢挡在攻击之外。
    在瞬间杀死两名死士之后,还能接住他的剑刃。奉隨眯了眯眼,略一收势,撤开数尺距离。
    “你犯的第一个错误,”卫庄抬高目光,翻然划开一道剑光,“是误认为她的命,属于你。”
    所有伫立周围、静止不动的青铜人像,此刻全数动了起来,宛若真实鲜活的士卒,举起手中武器,开始攻向任何进犯领地之人。
    山之外。
    盖聂缓缓步出洞口。侵入骨髓的寒风吹刮起袍角,他缓缓站定。
    视线巡视一周,他沉声道“出来吧。”
    周围静悄悄无人回应。
    “我无暇在此与诸位周旋,诸位若要战,还请从速。”
    慢慢地,此起彼伏的黑衣身影从岩石背后露出,月下刀剑升腾起寒芒。
    “与我同行的两人,现在何处”盖聂神情不动,却是问道。
    “他们很快就要死了,你救不了他们。”其中一人道,声音沙哑低沉。“我听说你们之中有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人,等他找到了机关武器就会死在那里,有人在等着他。另一个人也会死在里面。而你,这里将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盖聂目光穿过众多黑衣人,遥遥望向山谷,那里已然相隔一段距离。
    看来这里是其中一个出口,而这些人守住出口,想必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脱。
    “有些话我只会说一次,”盖聂视线一一掠过众人,周身寒意涌起,“若诸位不肯让行,后果则请自负。”
    夜风贯穿山谷,仿佛女子悲声呜咽。
    黑衣人一拥而上。
    长剑铿然出鞘。
    同一时间,常久在山洞里抱头逃窜。
    “卫庄兄,卫庄兄不要恋战”她一边躲开那些无差别攻击的士卒,一边大声喊道。
    方才她被挟持时,第一时间把一只蚂蚁大小的机关兽从袖中放了出去,那只微型机关兽则顺着她的衣角爬到地上,再进一步爬到那些青铜人像后面。
    她太了解这种机关,所以在一进门时便关上了控制士卒开关的中枢,现在只不过再打开罢了。
    扯了那么多话来拖延时间,也总算没有白费。
    不得不说,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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