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带着满心疑惑回到太子宫。
    殿里的宫人不在, 桌上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她看到安胎药就反胃,随手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
    在殿里转了一圈, 心头的疑虑半分没消,时月转去了后殿。
    银杏正在指挥小宫女们漂洗苎麻皮, 还有几个在舂捣煮烂的麻丝,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灰味。
    她看了一眼漂洗的水,说“今日的灰水加了几成”
    银杏答“您上次说漂出来的麻丝不够白, 今日便加了三成。”
    “好,先做看看吧。”时月点头。
    纸白不白, 和漂这道工序有直接关系,现代手工造纸还会加白色染料, 但这里没找到合适的染料。
    青奴正蹲在廊下剥新鲜的苎麻杆, 时月将她招来“走,姑娘有话问你。”
    青奴眼前一亮, 双手在裙子上抹了几下“奴婢这就来”
    苎麻皮不好剥,抠得手疼也剥不出几个, 能躲懒真是太好了。
    时月将她带回殿里,关上门窗, 神神秘秘问“青奴啊, 你跟我来太子宫有这么久了,混的怎么样”
    青奴一时不知道她在指什么“您有话问哪怕奴婢现在不知道, 以后也能打听出来”
    “好。”时月问“你知道扬雪院, 是什么地方吗”
    这可真触碰到青奴盲点了, 她揪着脑瓜想了半天“扬雪院”
    老实摇头“奴婢不知道。”
    “不过您放心,两日,至多三日,奴婢肯定能给您打听出来”她信誓旦旦。
    “行,你去问问。”时月将事交给她了,又嘱咐“对了,别让人知道我在问这个,尤其别让你紫鹃姑姑知道。”
    青奴点头“奴婢明白”
    又过了几天,时月刚从砖窑回来。
    大的那座窑终于建好了,今日是大砖窑第一次烧砖的日子,时月就去看了。
    它的的内部空间比一间屋子还大,能同时烧造几千块砖,还有瓦、陶器等,最重要的是,时月这次烧了二百截陶管,准备用来做实验。
    因为窑大,烧造的时间也长,最快得五日后才能出窑。
    刚回太子宫,不等时月坐下喝口水,青奴就跑来回话了。
    想起几天前吩咐她的事,时月屏退了旁人,独留她问话。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时月问她,顺手端起桌上的陶壶倒水。
    “姑娘”
    青奴蹲坐在她身边的脚踏上,声音压得极低“那地方奴婢是没打听出来,宫里的姑姑好像都不爱提,问起来就把话岔开。”
    “不过啊,奴婢无意中知道了另一件事”
    青奴说着,伏在时月耳边嘀嘀咕咕。
    “丢了”时月蹙眉,倒水的手一顿“真丢了吗,还是去别的宫做活了”
    “奴婢听她们说,有日子没见过她了。”青奴答。
    青奴说,太子宫里丢了个小宫女,就是莫名其妙地,丢了。
    活也没做完,人就不见了。青奴细细打听过,说这宫女是刚被分过来的,不见之前刚被年长的宫女骂了一顿。
    时月拍她脑袋“别卖关子。”
    “她丢的那日,正在寝宫当值。”青奴神神秘秘地说“紫鹃姑姑在殿下在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当时她多嘴了一句「紫鹃姑姑去哪里」。”
    “然后被大宫女骂了一顿。”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这么神奇
    时月倒了水还没顾上喝,白嫩手指抓着陶杯把玩,心说按一般宫斗文的剧情啊,这小宫女保不齐是被灭口了。
    有意思,太子宫有这么个人物,她住在这儿十几天居然从未听说过。
    “你再去打听得清楚一点,别误会了。”时月说道,随手把凉了的水倒进身旁的花盆。
    “咦,它怎么枯了”
    时月这才看到,好好的花居然全枯萎了,和旁边生机勃勃的那盆比起来惨不忍睹。
    青奴跟着望过去,附和道“是呀,奴婢记得前几天还好好的呢。”
    时月忽然看向手上的陶杯她前几天那碗安胎药,好像就是倒进这盆花了。
    “青奴,我的安胎药都是谁熬的”时月问道。
    “厨下的姑姑们熬的,不过银杏姐姐每次都会去盯着。”青奴老实说。
    “每天都是吗”时月疑惑,仔细一回想,她的安胎药确实都是银杏端上来的。
    “当然了,银杏姐姐说您入口的东西,她都得亲自盯着。”
    时月回过味来了,那天她从蔡机那里一回来,就看到桌上摆着一碗安胎药。
    当时她以为是银杏放那晾凉的,因为不爱喝,随手就倒了。
    看来,她在无意中捡回了一条命
    “青奴啊”时月的手有点抖“我跟你说啊”
    “前几日,我不小心将一碗来历不明的安胎药倒进去,它今天就枯了。”时月指着枯萎的花盆。
    青奴先是一愣,紧接着吓了一大跳,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人要害姑娘”
    “你最近除了打听那处,再留心一下我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吃食。”
    时月吩咐她“再和银杏、芄子说一声,记住要瞒着太子宫的宫女,一个都不要告诉她们。”
    三个丫头是她从李家带进宫的,心机和手段都有限,也比较好拿捏,慕容野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熟悉,还是都防备着好。
    青奴受了大任“奴婢明白”
    银杏她们三人互相通了气以后,态度和反应截然不同,银杏一抹脸,捶胸顿足“到底是哪来的恶人,我们姑娘又没做错什么”
    芄子则十分不知所措“奴婢们要怎么保护姑娘呢”
    青奴说“我们要将姑娘的吃食盯住了,尤其是安胎药”
    “对对对。”银杏重重点头“以后姑娘的药我亲自熬,碗也亲自洗”
    芄子跟着应声“奴婢也会注意的。”
    三人摩拳擦掌,势要好好保护自家姑娘的模样,看得时月失笑。
    没想到,她们仨直接变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随地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有时太子宫的宫女送点什么来,都会被抓着盘问半天。
    时月觉得这样不行,再笨的对手看见这仨人的样子,也该回过味收手了。
    她不止想吓退敌人,还想把对方从暗处诈出来
    于是,这一日,时月卷上地图,抱着新晒干的纸,主动去见慕容野。
    他正在见孙子敬,听说时月来以后,话题顿时中断。
    孙子敬挠挠头“那草民下次再来”
    孙氏商社又要出发了,这次要去齐国,再一路北上去燕国,与燕王或者胡人买一批战马。
    “嗯。”慕容野挥退他。
    时月在门口碰见了孙子敬,基于棉花情谊打了声招呼“孙公子。”
    孙子敬笑“没想到士别三日,李姑娘已经成了宫里的娘娘。”
    时月笑得礼貌而不失尴尬“商社又要出发了吗”
    “对,此番北上,准备去燕国。”
    北上时月顺嘴提了一下“我二哥很仰慕孙氏商社,一直想跟马队出去历练,孙公子那里若是有位置,问他要不要去吧。”
    以前是李锦乐死乞白赖想跟着人家,商社不愿意。
    谁知道孙氏商社背后是太子,而李时月又是未来太子妃,有这层关系在,孙子敬还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
    他应了“这有什么难的,您一句话的事儿,我出宫后立马去找二公子。”
    “多谢孙公子,希望马队一路顺风”时月朝他挥挥手。
    赤金笑得特别热络“您里面请,属下帮您拿吧”
    时月刚好把东西交给他。
    慕容野靠在椅背上,疲倦地揉眉心“有事”
    时月点头“嗯。”没事谁来找他啊。
    她让赤金把地图放下“我那日去见了公子机对了,这是昨天新上来的纸,给你用。”
    不知是不是那叠纸取悦了慕容野,他总算拿正眼瞧她,翻了翻纸张“不错。”
    时月嘿嘿一笑“我今天不止来送纸的,你看”
    赤金在她示意下,慢慢打开羊皮地图。
    随着地图越展越开,赤金都惊讶了“这是濮阳城”
    慕容野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地图旁。
    如赤金说,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这是濮阳城的地图,绘制的人技法高超,整座城池画得栩栩如生。
    更重要的是,上面所有街道、建筑、城墙分毫不差。
    “谁画的”慕容野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城池地图是重要的军事机密,尤其是这么细致的地图,若是落在敌国手里,攻城则如探囊取物。
    时月老实说“是公子机画的。”
    “蔡机”慕容野脸黑得要滴水“来人。”
    赤金顿时站直等候吩咐。
    “抓起来。”
    “哎”时月抓住赤金的袖子“我送地图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把他抓起来”
    慕容野知道蔡机意图何在,但他觉得这人狂妄“狂妄,他这是在挑衅城防”
    时月不许赤金去,走到慕容野身边“你这人怎么这样,想事情不能朝好的方向想么。”
    “他一个母国孱弱,无权无势的质子,能翻出什么花来。”
    “献上地图已足见诚意,用人不疑的道理,你不懂呀”
    慕容野冷哼一声“妇人之见。”
    蔡机是一年多前进入慕容野视线的,当时他是赵奉常的学生,一脸稚气。
    听说才气很大,慕容野对他有一点兴趣,考量他的身份背景又不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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