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野十几天没回来, 原本处处透着清冷劲的寝宫, 已经染上了属于时月的烟火气儿。
    她喜欢躺在床上看书,所以床边、床上都堆满了书简。
    桌上的沙盘上画着奇怪的线条, 撒了一点薄沙出来,角落里泡着几桶捣烂的不知名植物, 那水很混浊。
    慕容野回头, 脸黑得像锅底。
    “李时月”
    她才住进来几天啊,居然将他的寝宫弄成这样
    时月趴在门外不敢进来∶“银杏她们每天都打扫的, 乱是乱了点,不脏啊”
    慕容野忍无可忍, 勒令宫女们赶紧恢复原状。
    时月心疼得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带走,沙盘搬走, 宫女要提走那几个桶的时候, 她追了上去∶“别别,这个你替我放去银杏屋里, 可不能倒了呀”
    宫女点头∶“奴婢这就送去,姑娘不用担心。”
    “一定不能倒了啊。”时月不放心地嘱咐。
    慕容野坐在屋中唯一不太乱的矮塌旁, 随手拿起她正在看的书农书,足有十几册, 全是各国的农书。
    抬起一眼, 发现她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收拾的宫女背后,心疼得直叨叨∶“这个不能扔, 那个也留给我啊啊”
    “过来。”慕容野开口。
    时月回头, 十分心虚又十分生气, 搞不懂这人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要是提前说一句,她保证提早收拾嘛。
    “干嘛呀”时月拿过他手里的竹简,仔细卷好,收起来。
    慕容野指着身边的安胎药,那是刚才银杏送来的。
    “喝。”
    “”果然,逃都逃不掉
    要是银杏,时月蒙混过关,不喝也就不喝了,可是她不敢跟慕容野插科打诨。
    眼一闭,心一横,壮士割腕一般,她一口闷了下去。
    中药味顿时顶上脑子
    她扶着桌子,满脸绝望∶“这东西我还得喝多久”
    宫女们收拾完,陆陆续续出去了,只留下门边两个应声的。
    慕容野抓了她的手把脉∶“再喝一个月。”
    “一个月”时月绝望了,坐在矮塌上直犯恶心。
    慕容野朝宫女示意,后者很快端上来一只小碗,装着一点点麦芽糖。
    时月总算开心了一点,拿筷子戳麦芽糖吃。
    天然麦芽糖的甜味比较淡,干吃正好,时月舔了半天糖,说∶“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放下筷子,噔噔噔跑去屋里,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揭下来一层什么,像献宝一样捧回来。
    “你看”
    慕容野低头看去,只见她拿出来的那张东西很薄,挺括,上面有些细细碎碎的小丝,略微发黄。
    他看时月∶“这是何物”
    “纸啊。”
    地下排水系统受限于没有材料,至少要几个月后才能动工,但是纸不一样,只要有场地就能做。
    了结上次的案子以后,时月一直在折腾造纸。
    还好这东西不是很难做,第一次就成功了
    “刚才你叫人提走的桶里,就泡着做这东西的原材料麻。”
    “麻”慕容野重复。
    他知道麻,搓绳子、织布都用得上。
    慕容野忽然想起当时在负夏,李时月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给你弄点纸啦」
    她这是兑现诺言来了
    慕容野看向她,她专注地看着这个叫「纸」的东西,满眼光彩。
    时月不知道他在心里摆小九九呢,吹掉表面的浮屑,将纸张举在亮处
    她抄纸的技术不好,做出来的纸厚薄不均,加上工具简陋,时间又紧,第一次的成品很粗糙。
    麻丝捣得不够细,表面就很多细细碎碎的小绒毛,也没有漂洗干净,纸面发黄。
    慕容野从她手里拿过来∶“这有何用”
    “写字呀。”时月拿起身旁的竹简,展开∶“纂刻很麻烦,竹简又重。”
    白嫩的指头指着上面的字,又指指纸张∶“你看它,轻薄多了,用墨书写可代替竹简。”
    文房四宝中,纸张出现得最晚,造纸术二百多年后才会被发明出来。
    纸张的出现改变了文明的载体,促进文化的传播,时月想着如果未来要发展教育,这是非常重要的支撑。
    慕容野漆黑的双眼亮起一点光,拿着那张纸快步走到案边,研墨提笔。
    他略一思考,手腕微动。
    在新材料上写字的感觉很新奇,一个苍劲的“卫”字很快在他笔下浮现。
    笔锋干净利落,时月趴着观察,发现墨迹的边缘有一点晕开,这是因为纸张太粗糙了。
    果然技术还有待改进。
    对于见过更完美纸张的时月来说,这张纸是简陋又粗糙的,而对慕容野来说,这东西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慕容野目光灼灼。
    “这个啊。”时月抬头,也取了一支笔,蘸蘸墨,画起了火柴人儿∶“这个是麻做的。”
    “首先要采麻,”她画了个火柴人儿,背着背篓。
    “切碎,洗干净。”火柴人儿举着刀。
    “然后泡灰水刚才那几个桶就在泡。”时月一笔笔画着,火柴人围着那个苍劲的“卫”字,仿佛载歌载舞。
    “接着上锅蒸煮,煮好以后舂捣。”
    “需要舂捣特别细,否则纸出来就很粗糙。”
    时月边讲述边画,指着纸张上一处瑕疵∶“你看这上面的麻皮,就是因为麻丝捣得不够碎。”
    慕容野俯身去看,时月忽然觉得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他单手撑在桌上,姿势仿佛将时月圈在了怀里,她甚至能感受到慕容野的呼吸,就在耳后。
    时月浑身一僵。
    “继续。”慕容野的声音低沉。
    好好好,没准人家只是因为桌子被她占了大半,不一定是有别的想法。
    时月甩甩脑子∶“舂捣完的麻丝要泡进一个池子里打浆,然后用细竹帘抄纸。”
    做细竹帘也是门艺术,时月请了好几个篾匠折腾了两天,才做出来一个小小的抄网,横竖不过小臂长。
    所以她第一次做出来的纸都很小。
    “麻丝经过舂捣会变得很细很细,纤维漂浮在水里,经过一遍遍抄纸,就聚集在一起。”
    时月做了个抄纸的动作,抄网没带过来,要不她就直接给慕容野演示了。
    随着水润唇瓣一开一合,她白嫩的小耳朵也轻轻动着。
    被昏黄的灯光染上了一层薄光。
    时月机械地讲述着,火柴人儿一步步演示着造纸的过程。
    耳畔忽然一热。
    火柴人儿脱笔,有了一条巨长无比的腿。
    慕容野高挺的鼻尖蹭过时月的耳尖,霎时引起了满身战栗。
    鬼使神差地,含弄了一下她的小耳朵。
    “啊啊”时月腰眼一麻,当时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慕容野反应更快,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歪着头去亲她。
    时月躲闪不及,被他吻住了唇。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叫割肉喂鹰、以身饲虎、舍己为人、恩将仇报这就是
    时月脖子都快拗断了,唇瓣被亲得红肿∶“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啊”
    “干什么”慕容野禁锢着她的自由,声音低哑∶“李时月,你装什么傻”
    “”时月看他。
    “没想起来,还是想起来了不想承认”慕容野问。
    脑海里忍不住想起那日清晨,她打着哈欠说∶「以后给你做个纸啦。」
    现在她做了,是不是意味着想起来了
    时月哪知道他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东西,眼中带着一丝丝抗拒,生怕他再进一步。
    两人对峙了好久,没有结果。
    慕容野低骂了一句什么,朝时月肚子抚去∶“留在孤身边,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她虽然从未说过,但慕容野知道这人全然不像表面这般温顺,只是现在没机会而已。
    因为口气略有缓和,倒像在为刚才的态度服软。
    时月撇过头,不知道该应他什么。
    从李定邦处知道负夏那晚的事以后,时月就请了牛老太医和牛姑娘来把脉。
    她原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牛姑娘说,因为她回来以后一直发高热,为了退热,家医喂了很多药,所以这孩子有些胎里不足。
    最重要的是,如果时月打掉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耳畔又被亲了亲,她腰痒得要命。
    “叩叩。”
    就在时月思索能不能用防狼术给他一膝盖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殿下。”紫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慕容野的口气十分不耐烦∶“有事”
    紫鹃的声音一如既往,不高不低,没什么感情∶“您该回书房了。”
    时月第一次这么感谢冷冰冰的紫鹃
    虽然她那话听起来有些奇怪,细细一品,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原以为慕容野这种我行我素的人,是不会理会的。
    没想到他表情十分阴沉,浑身透着不情愿,却还是直起身子准备回去。
    好家伙,他还真听话
    时月赶紧离得远远的,和慕容野站在一起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慕容野伸长手揉了一把时月的头∶“好好睡觉。”然后走了。
    紫鹃的半个身子露在门外∶“殿下。”
    慕容野没看她,阔步离开。
    时月在门内望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三日后,砖瓦入窑的日子,时月再次来到砖窑。
    砖窑开在西围里外,经过泥瓦匠们的搭建,已经围起了木篱笆,还搭了临时的木棚,用作晾坯。
    大的那座正在封顶,小的那座大敞着窑门,只等泥坯入窑。
    篱笆另一面,黄芮让人掘了个浅浅的大坑,一个后生赶着老黄牛正在不停地踩泥。
    黄芮高兴地迎上来∶“时先生”
    时月笑着打招呼∶“黄大人。”
    “所有砖坯、瓦坯全部在这了,先生跟我来看”
    黄芮大人满面红光,边走边说∶“那拉坯机太好用了,下官斗胆,用它做了几个陶皿。”
    制坯的木棚里,工匠们或压泥,或制坯,或刻模,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匠人踩着拉坯机,他正在做一个瓶子,
    的红泥在他巧手下渐渐被拉成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后来我带着他的崽跑了(穿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Arkin2799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Arkin2799并收藏后来我带着他的崽跑了(穿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