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杨晔去了趟如意馆,是县城里才开不久的一个乐器铺子,听说在大省城也有店,他路过的时曾进去看过一二。
    前些时候阿喜练习唱歌的时候与之闲谈,他才知阿喜以前也是精通琴曲的,于是想送他一把,如意馆在县城里的铺子没有什么好琴,杨晔交待了一声,老板便从省城的大铺子里取了把好琴来,可算赶在他赶考的前送来了。
    琴是文人雅士,大户人家里才有的东西,价格也高,杨晔买的这把木头是有几百年树龄的老杉木做的琴身,蚕丝线合成所做的弦,足足价值三十两,这般价格寻常人家如何消耗的起。
    阿喜拿到琴果然高兴,爱不释手当即便是一试。
    杨晔道“等我去了京城,你也好抚琴打发时间,也记着别把朗读书籍落下了,我又给你买了些书籍回来。”
    次日天还未亮杨晔便出发了,三月初的早晨还十分冷,杨晔在宅邸门口抱了抱阿喜,交待的话早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如今也只剩下一句“回屋吧。”
    阿喜点点头“我看着你上了马车就、就走。”
    杨晔不想他在冷风里挨着,于是上了马车,掀开轿帘子同他挥手,马车慢慢行驶。
    阿喜见状跟着跑了几步“阿晔,一定要记得稍信回来”
    看着冷风中追着马车的人,杨晔道“到了京城便给你稍信回来,别送了。”
    说完他便放下车帘子,望着轿顶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自以为从不是个伤离别之人,原昔日只是没有遇见特别舍不得放不下之人罢了。
    过了良久,他才再次掀开轿帘子,晨风吹着灰蒙蒙的街道,空旷的叫人觉着寂寥,马车已经行往大街,早已经没了阿喜的身影。
    到了城门口,李橙和温寒的马车已经等候了足有一刻钟了。此次三人一道进京赶考,且再同租一处宅子居住,李橙之所以没有投奔宋庭游,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他说不愿见到宋家的表妹,于是三人难得可以同住一回。
    此行提前了十几日,光是路上得花费的时间便是五日,三人的条件姑且还是好的,一路上快马加鞭,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有了上回秦湎被歹徒劫持的例子,他们此次出行极力的低调,除了是坐轿子外,衣着行李都很是简朴,即使如此,中途驿站时,他们碰见了好些比他们县城还偏远的考生,经其攀谈,得只他们竟然提前一月就出发了,这些考生估计都是步行兼做牛车来的,风尘仆仆,虽有意掩藏家业,在这些考生中仍然有些鹤立鸡群了。
    温寒昔日便是苦寒学子的代表,但是见到这些寒酸至此的举人,不禁也有些唏嘘,倒是未有看不起之意,只是讶异成了举人为何还是如此落魄。
    杨晔道“时下不乏有古板的考生,家中分明贫寒的紧,却自恃高洁不愿意庇护商户财主为其免税,赶考的条件自然很是艰苦。”
    对其一类人他倒是没有任何同情之心,非但不觉其高洁圣贤,反而觉着他们不懂变通,如此一类人,即使有幸高中,那在官场中却也是举步维艰,难行长远。
    赶到京城时,已经是五日后的入夜时分了。
    三人皆是疲惫不堪,从轿子上下来赶紧浑身像被颠散了一般,处处酸胀,即便浑身不适,第一眼见到京都,还是不得不感慨其繁华程度。
    虽已入夜,可街市上的灯火亮堂的如同白昼,街道间行人如织,俨然比文阳城过年那两日的白天还热闹,四五层的酒楼比比皆是,烟花柳巷都往明面儿上开,开的还比那酒楼客栈还奢华的多,眼花缭乱的很,当真是容易让人迷了眼睛。
    若是能身着状元服,高头大马在京街,那该是何等的风光,怪不得古有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如此繁荣之京都,恐怕考生见了想金榜题名的想法又深了一层。
    李橙虽不是第一次上京城,昔年也常来,但后头自大宋家要同他们家结亲,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为了避着宋家,这几年来京城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见温寒和杨晔一扫马车上的疲倦,对京城皆是兴致盎然,索性让马车把他们的行李先驮着去住处,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过去,一来可以欣赏京城夜景,二来也可以舒展一下身子,他的提议得到了两人的一致认同。
    李橙凭借自己对京城的了解,同两人一路介绍,一时间倒是都忘了舟车劳顿之苦。
    路上还遇见不少同是赶考的考生,三人十分愉快的行走,瞧着稀罕的摊铺还凑上前去看看新鲜。
    “咱们的住处在东南方向的街道,距离考试的地点挺近的,若非家里有钱庄在京城,早早便给安排下了住处,不然每逢赶考的时间,重金也是难求离考试进的地方。”
    “早听说京城寸土寸金,得亏有李兄在,不然此次进京赶考,住处可要成个大难题。”
    李橙笑道“我们三人之间,何谈这些客气话。既然来了京城,那便也别一直把考试记挂着,放松些,明儿我带你们俩去茶肆里喝茶去,京城的茶楼可与咱们县城的大不一样。”
    说完温寒,他又拍了拍杨晔的肩“别总记挂着阿喜了,他若是知道你来了京城不快,定然也是不放心的。”
    杨晔道“你倒是惯会安慰人的。”
    三人正说笑的宽心,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李橙,你到京城了。”
    闻声,三人皆是望了过去,说话之人竟是宋一煜,此时正于一名妙龄女子一道,那姑娘亭亭玉立,姿容娇好,虽然并不多出众,气质却是可见一斑的。
    见着三人,施施然行了个礼。
    李橙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这才到的京城,没成想半夜还能碰见表哥。”
    温寒并未见过宋一煜,瞧见颇为器宇轩昂的一位京城公子,竟然是李橙的表哥,很是惊讶。
    宋一煜并未答李橙的话,反而瞧了杨晔一眼,嗤笑了一声,对身旁的女子道“蓼染,这便是爹上次主考的祁平城的解元郎,若此次能中前三甲,那可是你的如意郎君了。”
    叫住蓼染的女子轻扫了杨晔一眼,同宋一煜撒娇般道“表哥可别在笑话了,伯父也真是,这日要同小染说侍郎的长子,那日又要同小染说武将军的幼子,现在连书生郎也不放过了,当真是觉着小染嫁不出去嘛。”
    宋一煜笑道,颇有一种杨晔死皮赖脸攀附宋家的口气道“他是你李橙表哥的好友,爹不过也是随口说说而已,瞧你还当真了,京中贵子众多,爱慕表妹之人不计其数,他们挤破了脑袋都娶不到你,爹如何会随意给你安排婚事。”
    言罢,宋一煜反而看向杨晔,似笑非笑道“你说是吗,杨解元”
    “宋公子言之有理,小姐貌若天仙,又岂是寻常人可求娶的。”
    宋一煜轻笑,觉着羞辱了杨晔一番颇为痛快,随之又瞧了温寒一眼,对着李橙道“你还当真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什么人不入眼便和什么人走的近。既然到了京城,那便拾掇着去府上,铜言跟我念叨,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李橙道“有空我自然是会去拜访。”
    宋一煜道“若是把时间少花费在狐朋狗友身上,又如何会没空。”
    言罢,宋一煜便同那名叫蓼染的女子去了。
    李橙气闷的把伞柄捏的咯咯作响,素日宋一煜便爱对他冷嘲热讽,他平时回敬回去也就罢了,可是现下他却三翻四次拿自己的朋友说事,竟还当面说,简直是一点子台阶也不肯给下的,坏了他的脸面不说,平白还让温寒杨晔受了气。
    他颇为歉意道“未曾料到会在此碰见表哥,让你们见笑了。”
    杨晔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京城贵公子的臭脾气他早在乡试时便见识了,如今也并未觉得多气恼,反而是今日见到了宋庭游说要许配给他的孙蓼染,让他十分意外,原瞧着还是个知礼的女子,没想到也是个嫌贫爱富的,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今日一见也好,他本身就衣着简朴,远道赶来,满身风尘,官家小姐见了觉着寒酸最好不过了,宋庭游要给他安排亲事,现在双向反箭头,到时候婚事作罢,他气恼也不会把气全往他这边倒了。
    温寒一时间像知道了不少事情,他同李橙道“我原以为是李兄熟识之人,今后也有礼相待,没成想京城之人如此凶悍,倒也见识了一二,李兄不必歉疚,昔时我早受惯了锋利的言语,这般算不得什么,倒是我只此人与李兄不对付,心里也有了数,往后能避着便避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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