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橙租用的是个一进的小宅子, 距离考场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这在偌大的京城已经是距考场极近的地方了。
    杨晔和温寒一人给了李橙三十多两租用此处宅子三个月, 此次会试一旦上榜, 紧接着五月便要参与殿试,时间线拉的长,为保不出意外,住处的时间还是得租长一些。
    每逢会试的时候,像这些宅子的主人把宅子租用出去,短短两三月的时间便可以有不菲的收入。
    宅子倒是打扫的很干净,用具也一应俱全,有四五个房间供休息,他们瞧着挺满意, 钱花得算值当的了。
    杨晔看环境不错, 早知他便把阿喜也带来了,可此番念头在脑子里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又被他否认,若是真把阿喜带来, 还不得前脚到京城,后脚就碰见宋一煜, 到时候又少不了一番搬扯。
    思及此,他想着得找个日子和阿喜谈谈今日孙蓼染的事情, 这般阿喜也能心里有个底, 省得来日他们留在京都,宋一煜见到阿喜后拿此事说事,平白让他和阿喜之间产生误会。
    他倒是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杨晔, 说他攀附权贵也好,说他在威压面前委曲求全毫无傲骨也罢,他人不在其中,不知事情的凶险为难,也只会说个热闹。
    只要自己最亲近的人向着他,心里信任着他,他和阿喜两人一条心,即使再难他也无所畏惧。
    回到卧房,杨晔连带来的包袱都不曾打开,洗漱后便倒进了床铺里,赶路几日的疲惫从碰见宋一煜坏了心情时便冒了出来,今日大家房间的灯都熄灭的有些早。
    次日,天还灰蒙蒙时杨晔便披上了件外衣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桌前点了一盏灯,提笔同阿喜写平安信回去。
    乡试时和大哥写平安信不过三言两语,匆匆几排字尤嫌难写,如今同阿喜写信一口气写了两页纸却嫌不足,到底是纸短情长,道不尽心中的情意。
    待笔迹晾干后,他把信封好,出门去找信使把信送回去,为了阿喜能早些拿到信,他多花了几文钱,特地雇了车马快些的信使。
    回去的时候,温寒已经起来了,正在花园里负手读书,他没上前打扰,瞧着温寒临窗西下,身形修长,若是此次会试拔得头筹,想必也将春风得意,官家小姐纷纷上门。
    “本以为我已经起的够早,没想到杨兄还要早些。”
    温寒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杨晔,放下手中的书籍说道,杨晔笑了一声“和家里捎了封信回去。”
    两人在花园里闲聊了会儿,不多时李橙起床来,三人相邀着去茶楼坐坐。
    京城的茶楼众多,他们前去的是一处叫心许茶楼的地方,在楼上可一览街景,倒是处好地方,据李橙说,此地达官贵人素爱光顾,若非他们来的时辰早,好的雅间早被人占了去。
    李橙做东,点了茶楼的招牌雾山毛尖茶,又要了些点心。
    “心许茶楼的茶是好,只可惜糕点却一般,昔年尝着倒是也觉是一绝,可自打吃了福禧斋的糕点后,再尝这些糕点颇有些难以下咽了,不知杨兄可有意把福禧斋开到京城里来”
    杨晔道“倒是有些属意于京城,只不过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还得从长计议。”
    李橙很是高兴“倘若他日留驻京城,也有口福了。”
    吃了会儿茶,李橙又道“可觉着寂静了些,不如请两个歌姬来助兴”
    温寒闻言赶忙道“我们皆是读书人,恐怕有辱斯文。”
    李橙忍不住笑道“温寒你这般说可是错怪我了,这歌姬是茶楼的一大特色,京城之人宴客皆喜请歌姬助兴,不过是桩风雅之事,你别紧张。”
    温寒脸一红“是我孤陋寡闻了。”
    杨晔道“咱们文阳县也有此般茶楼,只不过生意不如京城的茶楼,歌姬为了生计,自甘堕落,闹得茶楼乌烟瘴气,像娼馆一般。”
    “正因为如此才得好好见识京城茶楼的风采。”
    李橙亲自去请了两名歌姬,原本没想要请头牌,但现下茶楼里客少,头牌空闲着,见李橙风度翩翩,同行之人又皆是相貌上呈的书生,于是主动要求陪客。
    如此倒是整好,李橙钱也花的高兴。
    歌姬一个是女子,另一个竟然还是个小哥儿,两人相貌出众,各有风情。
    进了雅间后同三人行了礼,便问要听什么曲目,杨晔并不甚了解琴曲歌赋,倒是觉得先前在家中时觉着阿喜夜里唱的歌好听,只可惜并不知是什么曲子。
    索性就让他们随意,做自己擅长的便是。
    琴弦拨动,音色袅袅,倒是真让人身心享受,歌姬眉眼之处皆是风情,那小哥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琴声动人婉转,就连行外人觉得精妙,一曲下来李橙赞叹不绝。
    小哥儿也是谦逊,道“当年薛子襄作此曲时不过十岁,与之一较,琴怜的曲弹的着实不算好,到底还是公子赏识。”
    一直心不在焉的杨晔闻声眉心一紧,放下茶杯“你说你这曲是谁做的”
    “薛子襄啊,公子不曾听闻吗昔时他年少成名,可是京中最有名气的小哥儿。”那小哥儿叹息了一声“只可惜红颜薄命,他离世的早,这曲平心辞便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首曲子了。”
    李橙见杨晔忽然对这故去的小哥儿感兴趣,便多说了两句“不瞒你说,像宋一煜那般眼高于顶的人对薛子襄至今都还念念不忘,只可惜我没有见过他,当真是撼事。”
    杨晔闻言眉心锁的更紧,喃喃道了一声“你怎么会没见过。”
    “啊你说什么”
    杨晔没回答李橙的话,疏忽间站起身“我出去走走,片刻便回来。”
    李橙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温寒,本想问问他杨晔是怎么了,结果瞧见温寒一张脸绯红。
    “不是吧,你这番模样,往后娶妻了该如何是好”
    温寒干咳了一声“我出去看看杨兄。”
    李橙觉着这两人真是他挥了挥手,两名歌姬也出去了。
    杨晔觉得胸口闷的慌,心情总是难言的很,他站在外头的走廊上,有些出神的望着京城的街景。
    阿喜同他讲述身世之时不过轻描淡写,只说自己受父母传授,通音律,懂诗书,却不曾知晓是名动京城那般的才学。
    他想彼时阿喜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华衣在身,小小年纪已经才华出众,受到京城小姐小哥儿的羡慕,坐在软轿中从京街行过,带着家人的期待向着最好的人生走去,可谁曾想命运多舛,此后的人生都在走下坡路。
    他实在是心痛他的一切遭遇,倘若一开始便是平平淡淡的人生,兴许流落也不会有那么多苦楚不甘,生来便站在了高点,往后的人生却只能在回忆昔时的光芒中度过,那该是何其悲凉。
    记得当年他下地去割麦子时,阿喜用丝巾为他裹住手,告诉他这样就不会被毛刺扎住手。
    那时只觉阿喜体贴心细,让他心暖,殊不知他是用自己惨痛遭遇中得出的经验来体贴的他。
    现在想来,却是心痛。
    弹琴作曲的手,一夕之间用作割麦下地,个中滋味,又怎么会不让人心痛。
    他现在只恨,恨把阿喜拐卖的人
    “表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好好给伯父求求情,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穷酸书生。你是没有瞧见,那书生灰头土脸,穷乡僻壤的书生,不知究竟是如何攀附上伯父的,只怕伯父听了他的花言巧语,做了糊涂的决定。”
    “蓼染,忌言,这话要让爹爹听到了可得发脾气。”
    两道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回了杨晔的思绪。
    杨晔回头便瞧见两名女子在随行丫头的陪同下进了间茶室,恰巧茶室的窗户对着他所在的走廊。
    杨晔微微侧身,站到了窗子旁,睨了茶室一眼,一人是昨日见过的孙蓼染,同她一道的是个十分丰腴的少女,从方才的言谈中,不难猜出那女孩子就是让李橙多番躲避的宋妙,宋一煜的亲妹妹。
    宋妙体态圆滑,打扮的却很是鲜亮,虽然在孙蓼染的衬托下是越发的不起眼,但兴许是家世比孙蓼染高出许多,神色和语气都颇为傲气。
    “表姐,伯父给你挑选了上好的夫君郎,家财万贯,又是个翩翩佳公子,与表姐又是自小相识的情分,你自然是不会懂得我为自己婚事命运的担忧了。”
    宋妙被这话捧的有些飘飘然“李橙哥哥只一个,我又能帮你什么。”
    杨晔伸了伸眼皮,有被那声娇滴滴的李橙哥哥给惊到,也是可怜了李橙那么个风姿玉树的公子。
    他懒得听墙角,正欲要走时,宋妙忽然又道“你也别担心,爹爹不是说了他此次会试中了前三甲才答应婚事嘛,到时候让他考不上不就得了。”
    闻言,杨晔忽然顿住脚步,眉毛一挑,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不讨喜,想法倒是跟她不谋而合了。
    “考试的事情如何是我们做的了主的。”
    “谁让你从考试上下手了,还得从人下手。”
    孙蓼染看着宋妙“还请表姐指点。”
    “他不是李橙哥哥的好友吗,到时候在考试前一日同邀一起吃顿饭,你给敬杯茶,他还有不喝的道理,到时候考试时让他奔走于茅厕,我瞧他还能进得了前三甲。”
    杨晔碰了碰自己的鼻尖,徐步往回走,这些小姑娘个个瞧着人畜无害,没想到花花肠子还不少,心思实在多的让人胆寒,高门子弟,果然都不是池中之物啊。
    “杨兄,你在这儿呢,找了你一圈也不见人。”
    杨晔撞见出来的温寒,道“你这是饮酒了一张脸跟猴子屁股一样。”
    温寒敛起衣袖挡着自己的脸“杨兄可别笑话我了,咱们回去吧。”
    会试的时间同乡试差不多,也是三场考试,从九日进考场,一场三天,考试由礼部举行,接下来的几天三人都没在出去闲逛,温习时三人便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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