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墨珣晨练过后想着去找越国公说说昨晚发生的事,却不料越国公已经派人来喊他一道吃早饭了。

    墨珣跟着小厮进了饭厅, 越国公和赵泽林早就已经在吃了。见他进来,越国公才招招手, “来。”

    在越国公府, 越国公就是最大的, 是以规矩都是他来定。按理说应当是“食不言寝不语”, 但越国公本身的性子不拘小节, 在自己家里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祖父、爷爷。”小厮给墨珣上了一副碗筷,墨珣就着他摆放的位置坐了下来。

    越国公咽下了嘴里的瘦肉粥, 这才继续说话, “昨晚玩得开心吗”

    一说到昨晚,墨珣当真有话要讲了, “昨夜上元节灯会混入了人贩子。”

    越国公显然没料到墨珣会提这个, 他原以为墨珣会说自己猜了祥元花灯的灯谜。而就在越国公愣神的时候,赵泽林接了话,“已经派人去府衙问情况了。”

    墨珣忙点头, 本来青松雪松就是下人,自己当回事, 可别人就不见得了。赵泽林愿意主动开口那固然是好, 如果他们觉得费事,那就还得墨珣自己想办法。

    赵泽林是比较能理解哥儿遇上这种事的心情, 再加上又是内宅的事, 师明远顾不上也属正常。

    越国公这才回神, 讪笑了一下。其实洗漱过后,管家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告知他了,只是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墨珣昨晚解开了翰林院出的灯谜。越国公一高兴,直接就将其他事抛诸脑后了。

    除了人贩子的事,墨珣也没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事值得提,这就点了点头,说了句,“尚可。”

    越国公见墨珣不打算说,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再问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先用早饭吧。”

    赵泽林看师明远一副要问不问的样子,着实好笑,干脆帮师明远问出了声,“昨晚猜灯谜了吗”

    “是,猜了灯谜,得了花灯。”纸糊的。

    “噢能给我瞧瞧吗”赵泽林问了,见墨珣点点头,便唤了小厮上馥兰院去问问。

    等小厮将昨夜林醉送的龙头灯取过来时,越国公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这就是你猜中的花灯”

    墨珣一听越国公这么问,就知道他肯定是早都知晓了。他本也没打算瞒,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我猜中的那个花灯已经送人了。”

    “送人”越国公眼睛一睁,“送谁了”

    “送了昌平郡君的孙儿。”没人问他可以不答,但既然被问了,那墨珣就一五一十回答了。

    越国公与赵泽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越国公府里的事一向是不会瞒着他俩的,那墨珣与林醉又是什么时候做了约定而且伦沄岚也一道出了门

    “在灯谜摊上凑巧遇上的。”墨珣知道这老两口恐怕想多了,便出言解释。“当时林公子与小厮走散了,遇上便一起走了。”

    赵泽林点点头,墨珣这么做也无可厚非,“那你这灯”

    “林公子猜来送给我的。”墨珣觉得这没什么,毕竟林醉当时就跟哄孩子一样,拿这个花灯给他,还小心翼翼地瞧他脸色,看他是不是喜欢。

    赵泽林有些欲言又止,看了墨珣一眼。见墨珣坦然得很,又觉得大概是年纪小还不晓事。但若说年纪小,墨珣今年也有八岁了,也应当知道汉子和哥儿是不同的。原先这事儿应当让伦沄岚去跟墨珣说,毕竟两人是父子。但按他看伦沄岚怕是什么都不会教了赵泽林想着要不自己还是跟伦沄岚商量一下,越俎代庖,好赖也得让墨珣知道一下汉子和哥儿之间的大防吧。

    越国公也觉出不对劲来,但转念一想,那昌平郡君的孙儿也才十一岁,尚未及笄,也无妨吧。

    赵泽林明显跟越国公的想法不同,已经打算好了待会儿要跟伦沄岚提一提。

    越国公既然觉得无所谓,那也并不把注意力放在两人的关系上了,只针对着祥元花灯在问问题。

    因为是宣和帝特许的,所以翰林院将这个灯谜捂得还算严实。再加上越国公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东西,所以早前也并不知道谜面和谜底。

    不过刚才已经都知道了。

    墨珣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语气和神态都十分坦然。

    越国公见他是真不当回事,便也不再问了。

    用过了早饭之后,墨珣才开口说了句,“祖父,我想去看韩大人审那几个人贩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干涉府尹断案,但去旁听应当不打紧。没有亲耳听见,墨珣根本没办法判断韩博毫是不是把这个案子当回事。

    越国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韩博毫断案有时都是开放性的,百姓路过时刚好碰上升堂,那就站着听呗。不过墨珣似乎对那两个小厮十分重视,这点倒是让越国公有些奇了。毕竟墨珣平日里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不热衷“行了,要去就去吧,但是你只能站在围栏外头,不可以发出声音扰乱公堂。”

    “是,孙儿知道。”

    越国公干脆就安排了马车将墨珣送到衙门口去。

    因为有越国公的加持,怀阳府尹一早就将这人贩子提上衙门审了,墨珣赶去的时候已经审问了一段时间,但那犯人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而原先越国公派来的侍卫正站在外边旁听,一看墨珣也来了,便迎上去喊了声“少爷”。墨珣点点头,这就站在围栏外头,开始听府尹断案。

    怀阳府尹每次升堂也总有些闲来无事的百姓过来围观,只是需得站在围栏外头,且不允许喧哗,不许扰乱衙门秩序、也不许影响府尹断案。

    据人贩子交代,他们之所以盯上青松雪松,是觉得这两个哥儿看起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应当就是个小厮罢了,把拐走他们应当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衙门也不会为了这么个小事就劳师动众。

    书吏将人贩子所言一一记录下来,而在外伫足旁听的百姓听了犯人的话之后便热议起来,拐卖人口在人贩口中竟被说成是小事,衙门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便大动干戈虽然都在讨论,但碍于衙役在场,声音也稍微小了一些。

    韩博毫自然知道有百姓旁听,是以他听了犯人的话之后便猛地一拍惊堂木,“休得胡言维护京城治安乃是怀阳府的职责所在,百姓的事在我眼中就没有什么是小事”

    等堂下犯人不吭声了,韩博毫又问“还有没有同伙,从实招来”

    因为昨晚墨珣让侍卫表明了身份,韩博毫接了案子之后便将四个人贩分开审理,所以现在堂中跪着的只有一个犯人。但他们昨天被捕之后毕竟还是关在同一个牢房里,有没有串供已经没人知道了。

    “就我们四个,没别人了。”跪在堂上的人贩赶忙摇头。

    韩博毫沉声道“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话音刚落,惊堂木一拍,犯人和百姓都抖了一下。

    “大人,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人贩一听府尹的话,便意识到他可能要对自己动刑了,忙往前跪爬两步,被衙役用水火棍拦住。

    韩博毫大概是习惯了,只要进了这衙门大堂,就没有不喊冤,讲自己所言非虚的。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从签筒中取了两支红色签令丢到地上,“来人,用刑”

    红色签令是指十板,取两支便是二十大板。又因为越国公派了侍卫过来旁听,韩博毫语气也严厉得很,衙役精得很,一听府尹的语气就知道这是不要留手的意思了。

    杀威棒打起人来疼得很,二十下基本就皮开肉绽了,更别说打个五十直接晕死过去。

    就算这人贩子一开始就说了实话,韩博毫估计也是不会信。墨珣站在围栏前头,透过拦网往里头瞧。府尹遇上这种已经明确了犯罪事实的,一般得先打一顿,威慑他们一下。相当于是一种心理战术,毕竟犯了案又被捕了,心中还是会畏惧的。

    “大人,饶命啊大人”犯人一看签令落了地,立刻尖声叫了起来。

    两个衙役分别用水火棍将人按倒,交叉着卡在犯人脖颈处,而另外两名衙役则负责行刑。

    一时间,整个大堂只余犯人凄惨的叫声。然而并没有人对他报以同情之声,围观群众都觉得这板子打得好,该打。

    二十大板打完,韩大人又问“你的同此时在何处”

    “大人,我们同伙一共四人,全让大人抓住了”犯人疼得脸歪嘴斜,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墨珣眼睛一眯,显然是不信了人贩子若是只有四人,那如何能将人拐出城去若不出城,难道就近贩卖更何况当时这四个人明显就是混迹在人群之中,而且都在同一个地方,那么在暗处就应当有人接应才是

    韩博毫自是不信,又厉声问道“你们将人拐了去如何处理”

    犯人一听韩博毫的问话,以为他不再计较同伙的事,立刻知无不言。“我们依着拐来的人年纪,年纪小的就卖到别人家里头,看是做童养媳还是怎么的,那也不再干我们的事了;年纪大点儿且长得好的哥儿就卖到勾栏院去;若是拐了汉子,那就卖去给人做活儿。”

    墨珣听了这犯人交代的话之后反而轻笑了一声,说得倒是轻巧,还卖出去连他这种呆在“森山老林”里头的人都能想象出那些哥儿、孩童被拐了之后会遭遇些什么。

    “看来二十大板对你来说还是轻的。”说完这话,韩博毫拉长了脸,“用刑”他又抓了一支红色的签令往地上一丢。

    衙役本就卡着犯人,没让他起身,此时正好又打上了。

    “大人饶命啊”

    这三十个大板子下来,那犯人股间已经血迹斑斑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同伙都在哪里”韩博毫厉声问道。

    那人贩子趴在地上,手指都抠出血了也浑然未经。韩博毫以为自己今日倒遇上了个硬茬,便又取了只签令,“用刑”

    话音刚落,签令还未脱手,那犯人便惊叫起来,“大人我招我招我们还有同四人,在太古街北巷最里头的一个院子里有个据点。”

    韩博毫一听,立刻从标有“执”的签筒里抽出了蓝色的签令,“立刻去搜查,务必将余下的人贩逮捕归案”

    领了差事的捕快立刻招了人往太古街赶去,但被捕的四个人贩已经一夜未归,也难保余下的犯人早早便收拾行囊逃了。

    解决了“同”的问题之后,韩博毫又问他们一共犯案几起,统共拐卖了多少人。

    墨珣听了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哪能说实话啊

    犯人虽然挨了打,但也不傻,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实话必定好不了了,但又担心自己扯了谎会上刑,一时间没了决断,便沉默了下来。

    韩博毫一看他不吭声,便又拍了惊堂木,“从实招来”

    堂下犯人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应当是八九个”

    “本官奉劝你一句,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待会儿本官将你那三名同伙提堂审理时,你们所答的数量稍有不对,本官便将差数以十倍算在杖刑上”韩博毫瞋目而视,配着堂上的“明镜高悬”,别有一番气派。

    墨珣觉得这韩博毫倒还有些本事,至少不是个昏官。

    “十十四五个。”

    墨珣身边的百姓立刻议论纷纷,适才说“八九”,让韩大人一吓便改口说“十四五”,那想必也不止这个数了。

    “带另一名人贩”韩博毫也没再继续对这个人贩动刑,而是直接让衙役将另一名人贩带上来。而这个就让他躺在地上,好让另一名犯人瞧瞧,不说实话的后果。

    “是”衙役这就到偏厅去将犯人押到到大堂里来。

    适才那个人贩子一听府尹带了人,立刻想抬头去瞧,却被衙役用杀威棒按住,动弹不得。他原是想出声提醒,又怕自己再挨打,只能安静趴在地上,期盼他的同伴能机灵些。

    第二个犯人一上来便看到地上趴着的那个屁股上一片血迹的同伴,走到大堂中间,也不等衙役动手,便自己跪到地上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韩博毫绷着脸,“刚才你的同伙都交代了,那本官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犯人飞快地扭头去看同伙,而韩博毫立刻眼疾手快地拍了惊堂木,“乱看什么”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犯人被惊堂木的声响吓到,忙低头去盯着自个儿撑在地上的双手。

    “肃静”衙役见韩博毫要开口说话,便拿着杀威棒往犯人跟前一杵,犯人当即噤了声。

    “本官接下来所有的问题,刚才都已经问过你的同伙了。”韩博毫抬首,示意衙役退一下。“他的回答已经由书吏记录下来,现在,本官再用那些问题来问你。如果你们两个人的答案有所出入,那就杖刑伺候。”

    那犯人赶紧点头称是,等府尹问话。

    韩博毫先问了昨晚为何抓青松雪松的事,这犯人的答案倒是与之前那个相同。而后韩博毫又问“可还有同伙”

    犯人迟疑片刻,又想去看同伴,但碍于衙役在旁,便一咬牙认了,“有,就在太古街北巷最里边那个院子里。”

    韩博毫偏过头去看书吏,见书吏冲自己点了头,便继续发问“你们将人拐去了之后,如何转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最让墨珣惊疑的是这个犯人接下来的回答与适才那个犯人的相差无二,虽然表述上有些不同,但总归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墨珣听着身边旁听百姓的讨论,发现他们竟然信了。一时间,墨珣有些自我怀疑,究竟是自己的心肠太过歹毒,还是这些百姓太过淳朴。

    “你们一共作案几起,拐卖人数多少”

    “记不太清了,十之有三吧。”

    接下来又审问了余下的两个人贩子,可他们的供词如出一辙,墨珣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等到去抓捕同犯的捕头回来,才知道那四个同伙早就溜之大吉了。

    墨珣虽然早就知道抓不到人,但听到捕头回话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叹了口气。大概是昨晚将这四名人贩逮捕归案的时候太过大张旗鼓,同伙听到风声自然就遁逃了。

    之后韩博毫又让几个犯人形容了一下同伙的长相,并且要求他们将拐去的人所卖何处也一一说明。

    墨珣一直没离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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