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这边, 也陷入了同样的问题之中。
    朝鲜究竟该不该救
    焦烈威已向朝廷发出了塘报, 但是这一来一回不知得耽误多久的时间,战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 他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在三日内做出决定。
    军机赞画燕自也反对援助朝鲜, 他的看法是朝鲜与辽东这般近,可建虏几次南下攻打辽东, 从未见朝鲜出手相助。现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帮助朝鲜。
    焦烈威难以决断,又去叫人把傅少阁找来。
    傅少阁几次立功, 不升迁他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焦烈威便把他升为把总,现在傅把总手底下也有四百多号兵丁了。
    燕自也见劝不动焦烈威,愤愤然出了议事堂。刚走出来,便看见傅少阁匆匆赶来, 向他行了一礼, 走了进去。
    显然是焦烈威找他来的。
    燕自也眯起眼睛,看着傅少阁的背影在门内消失, 冷着一张脸走出去。
    他在焦烈威这里受了挫,心情郁卒, 便找了几个兄弟到城里喝酒。
    其中之一便是锦州副总兵陈朋与。陈朋与和燕自也原先并不认识, 是燕自也到辽东来了之后,才渐渐熟悉起来,酒喝得越来越多, 交情也越来越好。
    燕自也灌了两口酒,抱怨道“我才是军前赞画,那傅少阁又是个什么东西被贬来戍边的罪臣,都快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陈朋与也跟着大吐苦水“嗨,我手底下那个方从鉴,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一不是军户,二没有功名,郭总兵凭什么收他入伍这不合规矩”
    “方从鉴”燕自也眯起眼睛,恨恨道“他与傅少阁沆瀣一气,若不将这两人铲除,只怕不出三年,辽东便要为这两人把持了。”
    陈朋与闻言,面上一惊,追问道“您的意思是”
    燕自也灌了口酒,醉醺醺地说“没什么意思喝酒喝酒”
    陈朋与有些未尽之言,可燕自也已经喝醉了,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第二天,陈朋与将燕自也约到住处,酒过三巡,燕自也问道“老弟台,你把我约来,怕是有事相商吧”
    陈朋与笑了笑,屏退左右,看向燕自也,问道“燕赞画,不知辽东出兵援助朝鲜一事商议的如何了”
    燕自也神情郁郁,说“焦总督听了傅把总的话,正在考虑出兵事宜呢。”
    傅少阁的意思是,帮助朝鲜可更快消耗建虏,建虏原本便是他们的对手,如今有朝鲜军做炮灰,算来他们还占些便宜。
    燕自也情知傅少阁的话有道理,只是焦烈威屡次听从傅少阁,竟显得他这个军机赞画宛如废人一般,难免叫他耿耿于怀。
    陈朋与察言观色,见他明显对傅少阁心存妒忌不满,自忖胜算又多了一分,他顺着燕自也的话,骂了傅少阁几句。燕自也看向他,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和我一起痛骂这贼厮么”
    陈朋与道“自然不是我是来为燕赞画排忧解难的”
    燕自也挑起眉“愿闻其详。”
    盛京。
    “这就是方从鉴的情报”
    蒲俊成打开桌上的包裹,里头是厚厚一叠书册,边角理得整整齐齐,只是被翻阅过太多次,装订线和页角已经有些磨损。
    他打开最上面一册,入目是四个大楚文字大楚晨报。
    大楚晨报他听南来的商人提到过,据说这玩意儿深受大楚百姓们喜爱,哪怕是不识字的,也要每天听人念一念上头的内容。
    他翻开看了看,就见这书册内页写着第一期。再往后翻,是一篇白话文论党争的十大危害。
    蒲俊成硬着头皮看了半晌,喃喃道“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
    他抬起头,看向手下人“这就是你手下的线人从方从鉴那里搞到的情报”
    手下人回禀“我的线人说,方从鉴每天都要把这堆书册翻看一遍,他的一身武艺和排兵布阵的手段,或许就是自书册上学来的。”
    蒲俊成想着开卷有益,认真看看或许也会有些收获,翻了翻下头的书册,除了大楚晨报,还有一本叫做马克思主义原理的书籍,蒲俊成打开看了看,只觉得似懂非懂,这书本内容虽是用白话文写就,却宛如周易一般,需得仔细研究参详。
    这或许能给他一些线索。
    蒲俊成把马克思主义原理留下,大楚晨报都装进一纸袋里,放入书架上。那里已经摆着不少纸袋了,纸袋的侧缝分别贴着“焦烈威”、“燕自也”、“董鹏”等名字。
    这是蒲俊成的习惯,他不打无准备的仗。说起来,方从鉴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若不是近两年这人升迁快,他还注意不到此人。
    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傅少阁。
    据说这人原本是宝钞司的郎中,因犯了事,被贬谪辽东戍边,没想到自他来了辽东,原本于大金而言略站上风的局势竟渐渐逆转了。
    这人眼下还只是一个小小把总,需得趁他羽翼未丰,尽快除去
    蒲俊成看向手下人,问道“锦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手下人轻声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方从鉴把住处翻找了一遍,又把手底下一小兵叫来,问道“这几天有没有人进我屋子”
    小兵道“没注意啊。方守备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方从鉴挠挠头,说“一叠书册不见了。罢了,开拔在即,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走了。焦烈威已决定前往援助朝鲜,大军分两路开拔,一路渡过鸭绿江前往平安道,一路从海上出发,从海岸登陆,直奔平壤,方从鉴作为锦州守备,自然少不得随军出战。
    这次援朝战役,焦烈威坐镇辽东,锦州总兵郭恕为陆军总将领,宁远总兵杨琦芬为水军总将领,监军董鹏与军机赞画燕自也随军一同出征。
    这次女真人的将领是阿巴赫的小弟,阿济格。阿济格已带兵杀入平安道,围住了平壤,直逼汉城。
    方从鉴跟随郭恕的人马,来到定辽右卫后便抛弃了粮草,身上只带了十日干粮与军械火器,渡江进入了朝鲜地界。
    三日后,郭恕率军突袭平壤城,阿济格率军回援,一番交战后,郭恕军被逼退至平安道西面。
    此时,宁远总兵杨琦芬率领的水军已登陆朝鲜,挥师往平壤进军。宁远军已得知郭恕败退的事,董鹏提议道“这时候我们往平安道方向驰援,正可与郭总兵呈两面包抄之势,歼灭阿济格军。”
    燕自也反对道“不可,若是女真人自建州率军从北方南下,过鸭绿江,直冲平安道,与阿济格军联手,到时候就不知是谁包抄谁了”
    杨琦芬拿不定主意,说“先将平壤攻下来再说”
    阿济格回援平安道,在平壤城留了部分守军,又驱使平壤的朝鲜驻军为先锋部队,与杨琦芬部队作战。
    这些朝鲜驻军别无他法,只能消极抵抗,杨琦芬命手下副总兵绕道平壤东北方,与南路军呈钳制之势,切断了平壤城的女真军队与朝鲜驻军的联系,朝鲜驻军立刻调转枪头,听凭杨琦芬指挥,杀回了平壤城。
    杨琦芬首战告胜,燕自也劝他不可再冒进,杨琦芬便占着平壤府修建防御设施,以防阿济格再度来犯。
    郭恕军被堵在平安道西面,却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若是就此撤军,阿济格必然要掉臂进犯平壤,到时候宁远军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可若是继续挥师南下,携带的口粮只够三日的分量。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宁远军立即回援
    郭恕已经给宁远军发去求援信,然而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却得到了阿巴赫亲自率军度过鸭绿江的消息
    这一下麻烦了。
    阿济格率军堵住了难免,阿巴赫率军南下平安道,一南一北两面围堵,他若是不想全军覆没,只能要么后撤,要么突围。
    一旦后撤,杨琦芬军就要遭殃了。
    临时的急行军营地内,众人行色匆匆。方从鉴从郭恕营帐内出来,整顿兵马,点出五千人,往南面方向去。
    陈朋与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进了郭恕的营帐,问道“郭总兵,今夜突围的事已经定了么”
    郭恕沉着一张脸,看着地图,说“你带五千人,今夜子时,往平安西道方向去接应方从鉴。”
    陈朋与出了营帐,勾起嘴角,回到自己营中。
    他取来纸条,写了简短几个字,这纸条便是被人截获,也无人能破解。
    董鹏匆匆走向杨琦芬办公住所,燕自也叫了他一声,慢悠悠走上前,笑道“董监军何事这般着急”
    董鹏举起手上的信笺“阿巴赫亲自率军渡过鸭绿江,郭总兵在平安道西被围,须得尽快出兵救援。”
    燕自也笑眯眯地将他手上信笺一把夺过,笑道“董监军原来是为了这事,杨总兵已经知道了,此事他自会有定夺。”
    董鹏直视燕自也,他随焦烈威、燕自也两人一同出京,在辽东待了快两年,自问对他还算了解。燕自也不服傅少阁,对他颇有微词,这事董鹏劝过几次,也一直认为燕自也于大是大非一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可自宁远军登陆平壤,原本占了平壤后就该往北夹击阿济格军队,可燕自也却劝说杨琦芬按兵不动,错失良机,这次若再不动兵,听任郭恕军被击溃,这次援朝便无力回天了
    董鹏今年已五十有九,脾气温和,也不喜生事,军中大小事务,他自认是个外行,多听焦烈威与燕自也两人安排,不爱多管闲事插手,但是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动手了。
    他年轻时得罪了王正,因穆丞相居中周旋,才侥幸得以保存性命,在直殿监做一个小小的火者,若不是穆丞相时常照拂,他只怕早就交代了。这次被派往辽东监军,穆丞相曾经对他殷殷嘱托,他不想辜负了穆丞相。
    董鹏斥道“燕赞画你怎地如此糊涂郭恕军一旦失利,阿巴赫与阿济格联手南下,逼近平壤,你以为凭我们这一路军,与这些朝鲜军队,当真能守得住无论如何,我今天要见杨总兵一面我乃是监军,你不可拦我”
    董鹏说罢,推开燕自也,闯入杨琦芬住所。
    杨琦芬正与朝鲜将领李重红商议事情,见董鹏闯进来,不由得有些不悦,问道“董监军有什么指教”
    董鹏直言道“阿巴赫率军南下,与阿济格一道把郭恕部围堵在平安道西,若我军再不北上援助,事情就遭了”
    杨琦芬皱起眉头,声音小了几分“这倒也是个问题,只是阿巴赫与阿济格两路军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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