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的话说了一半,后面的不言而喻。
等着杨钧翰给她答案。
杨钧翰扯了个笑意,“娘,您就好好过您的日子,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老是瞌睡。”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娘身体好着呢,就等着你成婚,然后给我添个大孙子,我就心里美了,以后就含饴弄孙,安度晚年。”杨老夫人逼视着杨钧翰,不让他逃避。
见他没作声,心下急了,“这是散了吗那丫头不愿嫁我们杨家”
杨钧翰不愿看到老娘失望,想着能拖一时便是一时,“没散,只是最近商行事多,今日我们还见过面。”今日确实见过,他这点没骗老娘。
“今日见面,怎么不把那丫头带来见见我。”杨老夫人埋怨。
杨钧翰解释道“今日不是因为爹的事情吗官差之前来找过我,所以也不适合,下次再让她给您请安。”
杨老夫人见杨钧翰这么说了,也没深究,“过完年你就廿八了,娘着急,你同那丫头说说,要不开年我们就把婚事给办了。”
“娘,爹还在衙门,此事稍后再议。”
杨老夫人故意哼了声,“他的事哪有你娶妻的事情大,你赶紧着点,多少日子了,趁着这年下要不去一趟苏城,把婚期给定了。”
“等父亲的事情解决再说。”杨钧翰有些哀伤地看着杨老夫人,看来老娘是真的不怎么管事了,以往宁情已经与他划清界限的事她应当早就知晓了的,现在的反应实在有些慢。
杨老夫人埋怨“死老头子,耽误孩子的婚事。”
杨钧翰安抚道“天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听说你最近老是嗜睡,可有去请大夫瞧瞧。”
杨老夫人道“瞧了,就是说年纪大了,又爱久坐,让我多活动筋骨,没事,天寒,躺被子里舒服。”
“我平日忙,您就自个保重身子,哪里不舒畅了,就让大夫给您调理调理。病生在自己身上,旁人又不知道,该怎么治就配合大夫。”
杨老夫人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别提心里有多高兴,总算没白疼一场。“你也早些睡吧,临过年了那老头子也不安生,让你不得闲。记住了,让他多关几日,省得看着糟心。”
杨老夫人走后,杨钧翰却坐在原位没有动。
想起小时候,他在母亲的照看下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母亲与婆子的对话。
娘声音很低地说“那药真管用”
婆子回“夫人,管用,喝上两月,那种子就都杀死了,保证就没有能力了。”
娘说“会不会影响正常的那个”
婆子道“不会。”
娘道“要了我两个孩子的命,我让你们一辈子都别想要孩子。这个死人,成日就知道找寻花问柳,其他事务一点不管,这样的男人要着何用,还不如废了。”
又大了些,福清城天花肆虐,很多小孩都得了天花,那时的他被娘关在屋子里,哪也不去。连下人都不让进屋,娘怕她们身上带有瘟疫,传染给他。
他在屋子里呆了好长时间,具体多久,因为年龄的关系他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进屋子时是穿着厚衣,再出去时,已经开始穿单衣。
而府里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他原来有很多弟弟和妹妹,天花过后,只剩下两个妹妹,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孩子都是姨娘们的。
他是娘唯一的孩子,他幸存了。
他时常听到那些失去孩子的姨娘哭,还听到那些姨娘说,他们的孩子是被娘害死的,他想不明白,明明死于天花,为何就怪他娘了。
后来他有一次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他记得清楚,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丫鬟推的他,索性一直领着他的婆子很快找到他,用木棍将他救了起来。
他说给了娘听,娘找来所有的丫鬟,就没有那个。
后来他习了水性,习了武,他的身边再也没断过人。
再后来,他长大了,要成亲了,未婚妻是从小就定下的,叫小柔,他见过几次,是个善良的姑娘,见到他时,总是羞红了脸。
可是在快成亲时,却染了风寒,走了。
他很难过。
后来,祖父年岁大了,倒了床,父亲不顶事,祖父直接把家业交到他的手上。
那时他十八岁。
他扛着家业十分吃力,可还是抗下了,因为母亲高兴,同时他是杨家嫡长孙,也是他的责任。
后来两位未婚妻又死得蹊跷,他已经成年,也有了足够的能力,开始着手调查,他不信他是孤寡的命。
这一查,他开始胆寒,府中除了他和父亲,所有人都牵涉其中,没有一个人能脱干净身子,包括下人。
根源就是父亲的滥情。
他不敢查了,停了手。
而他的父亲浑然不知,依旧潇洒。
所以,父亲出事,他并没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