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风家的人虐瘦了,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相见。

    风眠他现在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小风眠的软糯圆润,唯有皮肤依旧白皙。从湖底出来时身上的白衣已经湿了个透彻,黑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眼睫上也沾着几滴水珠,稍稍一眨便会跌落。

    然而他并没有眨眼睛,就这样挂着湿漉漉的泪珠,淡淡地望着陆知微所在的方向。

    他不会看得见吧陆知微心中一凛。

    好在很快风眠就移开了视线,径直穿过了陆知微的身体。他没有接侍女的手里的披风,就这样一路湿漉漉地走过长长的走廊,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像后来那么冰寒,但是也淡淡的。

    造孽哦。

    陆知微一路跟着他,忍不住扶额叹息。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羞涩小雪球变成了冷漠少年了

    要是带去陆家养,绝对不可能养成这副模样的吧

    当然,此时的陆知微选择性遗忘了某个陆家的失败作品,她一路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跟着他走到了另一座别院。

    他在院中跪下,眼睫低低地垂下。

    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终于等到了白发苍苍的风雷焕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举起手,敞开手心,露出了手心一粒豌豆大小的珠玉。

    风雷焕总算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他道“你既然做到了,为师也愿意与你交换一个条件,你可有什么愿望”

    风眠眨了眨眼。

    直到此刻,陆知微才终于听见了他的一点点呼吸声。

    他沉默了良久,才轻道“阿眠想去见一面母亲。”

    风雷焕皱眉道“为师知道,当年你未曾见父亲最后一面一直有所愧疚,可你的母亲她已经不在燕都去了蒲山镇,你如何”

    “师尊,”风眠轻道,“阿眠十四年只看一眼。”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地上,眼下投着一片淡淡的暗影,声音轻缓,如同叹息。

    就算是风雷焕,听见十四年这几个字后脸上的表情也有了撼动“眠儿,蒲山镇路途遥远,有些事情你也并不知晓”

    风眠轻道“三日后,解师兄会去崔嵬峰猎杀魔兽。”

    风雷焕沉吟半天,道“如果你能独自带回高阶魔兽的首级,为师就准你破例一次。”

    风眠一愣,眨了眨眼“是,弟子谨遵师命,不敢有违。”

    风雷焕踟蹰道“只是阿眠,以你的修为,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风眠抬起头,眼底流淌过一丝明媚的光“多谢师尊。”

    他刚刚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久违的机会,虽然这次机会并不是白来的,他可能要冒极大的危险,但是这是他十年来获得的唯一的机会,光是这一样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对着风雷焕深深地行礼,离开时脚步似乎都轻健了一点点。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风雷焕望着风眠离开的背影叹息。

    陆知微匆匆忙忙地想要跟上他的步伐,脚下却忽然踩进了一片虚空之中。

    转瞬间周遭的景物也渐渐淡去,一片眩晕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时间线。

    这一次轻纱亭外面不再是风家的后院,而是一座小镇的郊外。

    黄昏暮色下,天空的尽头渐渐浮现了一些小黑点,片刻之后,那些小黑点渐渐变得清晰,依稀可以辨别出来是穿着风家校服的修道之人们。

    他们成群结队御剑而行,很快又消失在了天边。

    陆知微

    陆知微不是,这梦怎么回事难道她不应该跟着他们吗

    陆知微恨自己在梦境中是人形,根本没有翅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家大军消失在天边。她沮丧地寻找重启的方法,忽然间看见一个落单的白色身影正慢慢地朝着小镇的方向前行。

    风眠

    陆知微连忙跟了上去。

    风眠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血战,魔兽的深紫色血液把他的白衣泼成了水墨画,他的袖口也破了好几道口子,伤口中渗透出的人类血液又把剩下的白色衣料也染了大半。

    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是透亮的,目光坚定地朝着前方前进,一步都不敢耽搁。

    陆知微就这样一路跟着他进了小镇。

    一路上他步履蹒跚,她几次想要去搀扶他,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就这样一路看他兜兜转转,看他跌跌撞撞,看他在河边洗了手,用树叶小心地擦干净了脸旁的血污,又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而后来到一座僻静的院落前,直直地站在门口不动了。

    院门没有关。

    院中有个素衣的妇人,正在教一个孩子识字。

    这个小镇偏远,街上行人大多穿着粗布衣裳,那妇人的穿着打扮却清雅,衣服虽是看不出质地但绝不粗鄙,很明显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乡野村妇。

    她生得极美,眉宇间一派温雅,声音温柔得如同轻风,每念一句诗,就笑吟吟地看着怀中的小孩,等着他念出来时摸一摸他的鬓发。

    风眠站在院落前看了许久,一动不动。

    那妇人仿佛是有觉察,不经意地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与风眠交汇,下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就渐渐退去了。

    她茫然地站起身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两个人有着一张相似的脸,就这样两两僵持着,谁都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妇人终于哽咽着开了口,她说“别别叫我”

    不叫出来,她还可以当做嫁入风家那几年的时光是一场梦,几年之内丧夫离子不过是一场已经醒来的噩梦。

    风眠一怔,缓缓回“好。”

    妇人说“对不起。”

    风眠又低下了头,眼底波光潋滟,声音依旧轻柔。他说“只是恰好路过,来看看你。”

    他像是怕吓到眼前的妇人,还朝她笑了笑,轻声告诉她“看过了,就会走了。”

    妇人红着眼睛看着风眠。

    风眠微微颔首,行了个礼,算是道别,转过身慢慢地走远了。

    妇人眼睁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出声挽留。等到那个少年的身影已经远得看不见了,她才茫然地走到了院落边。

    她原本只是想送一送,可是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地上零零星星留着几滴殷红的液体。

    妇人的脸瞬间煞白。

    难道他受伤了吗

    怎、怎么会

    他明明,如同风家每一代内宗弟子一样的白衣胜雪气度不凡

    她在原地呆滞了一小会儿,才如梦初醒去追,却是再也追不上了。

    陆知微跟着风眠离开。

    看他步伐迟缓,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或是伤心,只是慢慢地又变回了那个神情淡然的老成少年。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吃力地喘了一口气。

    陆知微慌忙去搀扶,指尖再一次穿过了他的身体。

    “风眠”

    陆知微焦躁得有些抓狂了。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梦境而感到无措。

    这只是一个梦境,她虽然能看见,却不能真正地帮到他分毫。更何况这些事情早已经发生过了,不论她做什么,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

    再后来,风眠回到了风家。

    风解识早已经听说了风眠此行的遭遇,也心疼这个年幼就已经承担太多的族弟。

    他趁着风雷焕出山游走,悄悄地给风眠放了个假,笑着对他说“修仙修道,总归不急于一时。你也可以下山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大千世界,也许会遇到很好的女孩子。”

    小小年纪的风眠,早已经眉眼覆雪,面带霜寒。

    他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愿守道心。”

    陆知微看着风眠。

    风解识和风眠是看不见她的,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风眠,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点他幼时的痕迹,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的风眠眉宇间已然有了后来世人口中称道的模样,薄凉而坚毅,柔韧且刚强,一身凛然剑气,道心何其稳固,不负他霜雪之姿。

    可是她仍然想不明白,这样的风眠,怎么会入了魔道呢

    她在迷惘中渐渐失去了知觉,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现世。

    血液中的炙热已经散去,她觉得全身舒爽,忍不住长开了双手伸懒腰。手伸到一半,陆知微忽然愣住。

    等等手

    陆知微呆呆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手指细长,指尖微微泛着红。

    陆知微不可置信地握拳又松开,又伸出手小心地去抚摸自己的脸。

    指尖触碰过皮肤,指腹下传来一阵阵细腻柔滑的感觉。她紧张地一个个摸过去,唔,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一个都不少。

    我我我变、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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