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应当拿出点女人的担当“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我撑着呢。”
    林郁青却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姐,你也要走吗”
    林葳蕤一愣,并未注意到他话里这个也,只知道这种时候对着病人总是要安抚的,便回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走。”
    林郁青一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唇线紧抿,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握住林葳蕤手腕的五指又扣紧了几分,睫羽间湿漉漉的,像是快要哭出来般。
    不能哭,他咬紧牙,小姐不喜欢看别人落泪。
    林葳蕤有些无奈,重新坐回原位“我不走,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你行了吗”
    就连自己也未曾察觉,林郁青唇角悄然勾了下。
    谁知林葳蕤下一句接着道“羽儿,去将我书房的笔墨和卷宗取来。”
    林郁青面色一僵,唇上的笑意浅了几分。
    刚喝完药,即便再不想睡着,不一会儿林郁青还是眼皮愈发沉重,重新入睡。
    闭眼许久,他抓住林葳蕤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借着灯火,林葳蕤俯身,用手指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少年眉眼如画,宛如精心雕刻的玉人,不知为何,她又蓦地想起昨日在宫中见过的四皇女。
    天底下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么
    可两人一个是市井平民,一个是天潢贵胄,八竿子打不着,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自己多心了。
    林葳蕤打住自己的思虑,手腕从他掌心抽出,再将少年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坐到桌边,掌灯开始编写卷宗。
    不知写了多久,她也逐渐撑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索性放下手底的活儿,躺到外屋的榻上小憩。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似乎一如在佛堂的那个晚上,有人拿着被衾轻手轻脚地盖到自己身上
    她一睁眼,天色竟是亮了,刚放下被毯起身的林郁青被她抓了个正着,便微微颔首“小姐醒了,不多睡一会儿么”
    林葳蕤没想到他醒得比自己还早,伸手便贴上林郁青的额头“嗯,果真是没有发热了。”
    看来自己的照顾还算有用,林葳蕤颇为自得地想。
    她柔嫩的掌心擦过额头肌肤,宛如一片羽毛撩得叫人发痒,林郁青眸色暗了暗“是我没有,给小姐添乱了。”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林葳蕤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人又不是神仙,哪能不生病,你能好得这么快,就已经算是懂事。”
    林葳蕤就像是哄小孩子般随口一说,却叫林郁青心底涌上一股苦涩。
    从前他有个头疼脑热,都不敢叫张瑚知晓,生怕遭来诸如丧门星之类的谩骂,故而向来都是硬抗,横竖死不了,哪有那么娇弱,所以这次才会好得这般快。
    原来,生病好得快,也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么
    林葳蕤不知他心底所想,等着早膳来的工夫,又坐到桌旁,看昨日未完成的卷宗。
    这些案子都已经是官府结案,她要做的事没什么难度,只需将其案号与详情简略誊写到另一份总录上,故而免不了要阅览一遍案子的经过。
    京中向来安稳,大多是些鸡零狗碎的事,便大闹到对簿公堂。
    唯独这一桩命案,叫林葳蕤看得咋舌“ 当真是穷凶极恶。”
    林郁青在一旁替她磨墨,侧头瞥了眼“杀夫案”
    “嗯。”林郁青全然没察觉到他已经认字,“这妻主尚在孕期,不过是因为嫌弃郎君做的饭菜不够好吃,便将人打得半死,最后这男子实在难以忍受便投井而亡。”
    女子在孕中脾气不好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林葳蕤没想到会凶残至此。
    她有些不解“这人对他妻主的恐惧,竟胜过了对死亡的恐惧,情愿投井而亡,却也不愿反抗,即便是打不过,也要想法子自救才是,为何非得一心求死。”
    “小姐说笑了。”郁青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里有他反抗的余地”
    林葳蕤一愣,按照大洛的风俗,他说得不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叨叨了句“人的命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怎可由旁人来定夺,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呢。”
    她不过随口说说,很快早膳就送上来了,林葳蕤将卷宗收好,吹了吹滚烫的鸡丝粥,刚要入嘴时,忽地出声道“糟糕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要到巳时,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不是有事,而是大大有事
    她与谢韵之约好巳时三刻在东华门相见去围场狩猎,不知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只是肚子还饿着,林葳蕤一边呼呼地吹粥,等粥稍微凉了些便吞进嘴里,反倒烫得龇牙咧嘴。
    林郁青道“这瓦罐里的白粥还不曾动过,放了许久应该凉了,不如小姐用些吧”
    他低热刚好,饮食需得清淡,故而厨房里特意做的白粥。
    林葳蕤从善如流地舀了一碗,又蓦然问道“我同好友一起狩猎,不知郁青可愿意出去走走”
    在她看来,郁青之所以生病,跟在这府里关了太久也不无关系,好好的一个人,没病也快要关出病来,出去走走倒也是好的。
    今天日头又好,只要他不跟着骑马,应当便不会着凉。
    林郁青倒无所谓出不出门,只是对上林葳蕤诚意相邀的眼神,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一切都随小姐。”
    于是收拾之后,林郁青便同她坐上了前往东华门的马车。
    晴光甚好,马车从繁华的街道上开过,因路边都是小摊儿,路上又有人走来走去,故而速度慢得如同龟爬。
    林葳蕤哪里坐得下去,起身跪在位置上,掀开车帘朝外面看热闹。
    头一次带郁青出来玩,她唯恐招待不周,一路上问个不听
    “你想吃杏花糕吗”
    “你想要糖葫芦吗”
    “那枇杷呢,喜不喜欢吃”
    问得林郁青不禁失笑“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有那么贪吃。”
    “哦”不能展露自己的雄厚财力,林葳蕤有些失落地闷声答应。
    约莫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林郁青又问“小姐可曾看到了卖茯苓饼的铺子”
    “茯苓饼”听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嗯,就是茯苓制成的圆饼,城中应当有商铺在卖。”
    正说着话,林葳蕤倒真看到了一家商铺,她激动得放大了声音“马夫,停车”
    说着,就扭头看向林郁青“郁青,你要一起下去看看吗”
    “好。”对她说的话,林郁青自是百依百顺。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卖茯苓饼的小贩一看生意来了,当即凑上来道“这位妻主,给自家的郎君买下茯苓饼尝尝吧,清甜解腻,还可以预防风寒咳嗽”
    “我们不是”林葳蕤话刚一说出口,又觉得算了,何必解释这么多,只直接道,“给我来两包。”
    “好叻”小贩拿起称,给二人装了两包足有分量的茯苓饼,约莫有十几张饼。
    还没有上马车,林葳蕤就忍不住啃了一小口,当即眉眼弯起来“好吃。”
    正是个大晴天,街上行人如织,坐在马车上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摇摇晃晃地还不自在,此处又距东华门不远,林葳蕤干脆提议道“不如我们走路去吧”
    “一切都随小姐。”林郁青心头的阴翳也似被这清风吹散,目光专注地盯住她。
    对于他的言听计从,林葳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郁青,其实你不必事事都顺着我。”
    “为何”林郁青不解,他眉头微皱,便如同不谙凡事的仙人,高立于云端,不解人间的七情六欲。
    这还能为什么,林葳蕤脱口道“因为你也是人啊,自然该有喜欢的,不喜欢的,同意的,不同意的事情,何必非附着于我的喜好”
    “如果你事事顺着我,倘若有一天你不同意我说的话做的事,那岂不是会活得很痛苦”
    “小姐说得是。”林郁青依旧如此回答,“小姐无论做什么,郁青都不会不同意。”
    “”得,看来自己这一通话算是白说了。
    算了,不管了,林葳蕤目光又被街边的一样东西吸引,扯着他的衣袖走过去“郁青你想放风筝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韵之妈的等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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