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走过最长的路,是脚下毫无转圜余地的不归路,翻过的最高山,是眼前分隔两地的夹岭子山。

    花家村的一切,在花枝记忆中逐渐褪去人性色彩,最终定格成一张张惨白又漠然的脸。

    一路无言,临到吴家村口,牛车慢了下来。

    赶车老汉是这出大戏的唯一见证人,他远远看着花枝霸气断亲,心里多少带了点同情,却更多偏向于可怜花家村的全体族人。

    这得是干过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才能让全村都巴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赶车老汉不知原委,也没听谁说过岭南花家村的事,可心底里仍然觉得,能让爹娘、兄长扫地出门的哥儿定然不会是一个好哥儿。

    花枝没打算将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故而在老汉临走前好心告诫他“出嫁要从夫”时,就只冷笑了一声回应。

    那老汉见他冷笑,竟然还骂了他一句“不知好歹怪不得连爹娘都不认你”

    花枝当即喷回去,狠狠“呸”了一声。

    他压根就没奢望过别人的理解,连亲爹娘都胳膊肘往外拐,更何论是外人

    花枝气哼哼的走进吴家村,转念又豁达的想,除名就除名,有什么大不了的往后世上少了岭南一枝花,不是还有他岭北吴小花嘛

    “哈哈哈往后爷爷就改名叫吴花枝了”

    花枝兴奋的仰头狂笑,将个正蹲道边儿抽烟袋锅子的吴三叔惊的一屁墩仰倒,爬起来后好一顿臭骂,心想吴谨彦娶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该不是个疯的吧

    花枝没搭理那个爷们,只顾着抬眼四下里瞧看。

    依山傍水的小山村,由低到高依势而建,碎石夯平铺路,小径通幽曲折,春透暖阳,浮光醉卧,依稀照亮错落有致的青黑瓦檐。

    一人高的土石围墙内,家家户户盖的都是泥瓦房,转角枝繁叶茂的老树下零星可见几个娃子或蹲或站的嬉闹玩耍,穿着大多都整齐体面,看着到底是比花家村要富裕些。

    能在这样的村子里落脚也挺好,至少飞鸟眷巢,人心不浮。

    花枝得意了没一会儿,转巴眼功夫又跟人干起来了。

    吴家老宅内,三名外姓人闯空门一样在院子里抢鸡抢鸭。

    吴谨彦瘸着一条腿跟人撕吧,没两下就被撂倒在地,故意踩着伤腿杀猪一样瞧叫唤。

    吴小二举着个扫把胡乱挥舞,尖着嗓门叫骂“丧天良了这是我家大嫂子的嫁妆也敢抢呃唔”

    眼见小弟挨了一记窝心脚,吴谨彦顾不得疼,猛然抱住谢志勇的小腿,不让他再踹。

    花枝离老远就看明白咋回事了,他娘的,这是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好些个看热闹的邻里正趴着院墙一脸兴味的在那围观,花枝气不过,顺手抄起一户人家扔在草垛子上的钉耙,嗷嗷叫着冲进去就打。

    谢志勇领着俩人抓鸡逮鸭的横行无忌,全当吴家兄弟是死人,不成想刚被吴谨彦那小子拖住腿脚,右脚面上就挨了莫名其妙一钉耙。

    矮粗胖的小地缸抄着钉耙胡打乱耙,鸡飞蛋打间,俩名贼人抱头鼠窜,只可怜了被拖住一条后腿的谢志勇,想躲躲不开,不幸沦为这场儆猴宴的活祭品。

    “咿啊”谢志勇仰天发出一串堪比杀猪还要凄厉的惨嚎。

    花枝一钉耙凿穿脚面,不等另外俩人逃脱,抬起肉嘟嘟的手臂,叉腰大吼一声“我看哪个敢跑”

    吴谨彦做梦都没想到,读了这么多年书,天降奇兵这词,有天竟会被他安在一个小哥的脑袋上。

    一时怔楞,就撒手放跑了哭唧赖尿的谢志勇。

    吴小二仰望天神一样看着他的新嫂子,打从心底里觉得肥胖这词也可以用来形容强壮

    花枝本意就是要将人撵走,见贼人空手逃窜,只追出院门叫骂两声便悻悻折返。

    吴谨彦赖地上呲牙咧嘴的冲他伸手“嘶拉我一把”

    见他是真疼的起不来,花枝走过去没好气的损他“你打哪招来的讨债鬼,新婚第二天就敢登门要账”

    吴谨彦狠狠啐了一口,顺着力道站起来说“要个屁账,格老子的畜牲这是想要我命呢”

    吴小二也愤愤抹了一把眼泪,握住大哥的另一只手跟大嫂子告状“谢家村的人也不知打哪得来的消息,非说我哥祸害了他们村的鸡,今儿就是要抓咱家的顶账”

    花枝闻言一挑眉毛,抬头盯着吴老大问“那你祸害了没”

    吴谨彦理直气壮的说“他打折老子一条腿,我祸害几只鸡咋了”

    花枝一甩胳膊,哪里猜不到是先偷的鸡,后才被人打折的腿这个臭无赖还好意思颠倒是非

    花枝生平最恨偷鸡贼,遂瞪着他骂“活该你断腿”

    吴小二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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