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刀的手在顿住过后,剧烈地颤抖起来。

    “”

    在那句话中,银发少年藏在乱发下的眼瞳像受惊的猫一样、张大到最大,那些霜灰的睫羽在微冷的空气中舒展开来,被吹得凌乱。

    向上看着鼬,能供思考的那些情绪全部飘远了。

    奇怪的人一个个登场,接连打破他试图藏匿自己、封闭自我的幻梦,残忍地将某些东西硬生生暴露在阳光下来。

    「我是个天生的坏种」

    君麻吕问自己,他从没觉得自己坏,可是很多的画面随着那把刀的入手、随着身体的记忆,全部涌现进了他的识海。

    明明他已经不想听不想看了

    这种责问叫他打心底地感到愤怒与难过,然而脑中很多血腥的死亡,都在提醒着他,那些、都是与他有关的,那些人或许都是因他而死。

    「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与此同时,跟情景相应的,青年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带着压抑的严寒,在耳边嗡嗡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道哽咽的女声。

    「原来你从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相处从未有一刻打动过你么」

    「你在帮助杀死三代目时,在对、对下手时,真的全然没有过、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雨声又是雨声,讨厌的雨

    这些或愤怒或失望的声音阴魂不散地撕扯着他本来坚固的心防,一叠声一叠声地永不停息。

    背负性命、承担罪孽,被人讨厌的感觉原来这么恶心,是即使胃里空空如也、也要叫人想要从喉中里吐出点什么的恶心

    很多事情,是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的。

    鼬的问题引出来的、许多可怕、令人恐惧的回忆一时侵占了他被赫映的音容笑貌所填充着的神经。

    君麻吕被这些接踵而来的问题问住,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更喘不过气来。

    黑发的宇智波大少爷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不放过他,因为年轻的幻术天才心中深知,想要彻底消除赫映对他的控制,就必定要使用雷霆手段,不下猛药是不行的。

    如果说刚才佐助的那些话只是无意间触到了银发少年心头的那根刺,那么,鼬所要做的,就是牢牢地钳制住他,把他心口那些防御自我的刺、连同毒血一齐拔除,哪怕是付出代价也在所不辞。

    他握住君麻吕的手,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然而有过对付佐助的经验,所以外表上却还平静着。

    打刀并不短,即使是倾斜着,隔着一臂的距离,刃尖也锋利地一瞬刺穿了衣袍,轻易又不经意地、仿佛被纸张划破手指的,很快就氤氲出血丝。

    被骨刺贯穿的手掌还在滴血。

    即便离开了南贺神社,即便他并不是擅长拿刀的类型,宇智波鼬仍旧没有忘记、日复一日地给这把刀进行着手入。

    银发少年一动不动,他的手仍旧颤抖,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地握着,手背上显露出烟青的脉络,他整个人好像固定在原处。

    看着那血,缭乱的发丝后,叫人震怖的那双眼瞳中也不禁流露出相同的恐惧。

    “够了鼬。”止水不忍心地低声哀求,他看出了鼬的打算,但实在心疼心上人,疼到不忍去看,疼到想干脆把鼬推开好了。

    “”没听清哥哥后半句话,于是完全没有看出他打算的宇智波佐助依旧觉得他有毛病,主动找死。

    只是那句话、那句质问、从那个被放在后面名字的出现开始彻底叫事情失控了。

    izuna。

    简直是从天顶传来的呢喃,明明轻的不可思议,却又震耳发聩。

    辉夜君麻吕拿着那把刀,比恐惧更深的恐惧不过呼吸间就将他淹没,他在心中冷冷念道,每一个音节都清楚无比地念出来。

    「izuna」

    偏偏是这个名字,偏偏是朝着自己念的。

    对面人的目光那样深沉且忧郁,对视间便将他整个拖回到梦中雨夜的南贺神社。

    牢笼中一闪而过的中年男人内敛忍痛的脸,那把伞,伞下朝他伸出手的人,跟他背道而驰的哥哥、他的兄长。

    零散破碎的画面在脑中溯回,在头疼欲裂间,惊雷闪电间终于汇聚成了有逻辑的记忆嵌刻进骨子里、不敢忘记的,他切切实实经历过的那一切。最后映入眼帘的,雷电的刺眼白光下,年轻的宇智波族长仇恨的脸。

    那种几欲化为实质、黢黑得将要顺着他眉宇流淌而下的恨意,自男人压低的硬挺的眉、自他俊美无铸的每一寸轮廓体现出来的,彻骨的失望、与恨。

    风雨声更大了,伴着由远及近闻声而来的宇智波族人的脚步声,将神社外的绘马吹得不住晃荡,有什么东西也从檐下断了,哗啦哗啦吹落一地。

    遗忘,有时候也不是件坏的事。

    从喉咙每一寸颤抖的声带里、压抑出的音气,在溢出的一瞬成为泄力般的哽咽与鸣泣。

    他恍惚间认为自己好像是这样做了,将所有的恐惧与不甘全都宣泄出来,再狼狈、再歇斯底里也没关系。

    然而,现实下,君麻吕只是站着。

    他甚至失去了发声的权利,尖锐的刺疼在心口回旋,他在讯息的灰暗洪流中一言不发,就好像落在罗网中的雀鸟,立在烈火中的一个稻草人,等待着被绝望淹没。

    他并非天生坏种,当他不接受鼬的“帮忙”,坚决不顺着他的力道,将那把刀递送进对方胸口时,泪水就顺着脸颊不住流下。

    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连哭泣都是沉默无声的。

    「不要。」

    有人在他灵魂深处说话,声音是稚气的一缕「你要当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弟弟哦。」

    可是连阻止的话也已经说不出口,他变成哑巴,苍白的唇在无力地挣扎间咬出一点腥甜,并不明显的唇纹染出鲜红的纹路。

    宇智波鼬深深凝望他,他仿佛放弃了,不再按住君麻吕的手,而是迈开步子向前,一点点地将自己逼近刀刃。

    他已经说了「可以」,他刚才没在开玩笑。

    到现在为止,那把刀的刀尖已经完全没入进去,从柄上传回来的反馈叫人晕眩,仿佛都能听到血液自破裂的血管中流出的声音,这叫辉夜少主立即也感到一阵凌虐自身的钝痛。

    就好像四分五裂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不”在这刺激下,他感到干涩的喉咙都沁出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才终于能挪动指尖,他被逼得后退一步,手带着刀向回缩。

    他的努力,只是争取了最后一点的时间,宇智波鼬依旧过分地在逼近,直到两人距离靠近到危险的地步。

    绝望感也终于从头到脚地浸没了他,他看着鼬,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无意识自眼底漫出的泪水仍不住地滑落,将视野也变得模糊

    鼬就叹了口气。

    他沉默着将手滑出来,握住那把刀,只是一拉,就将其轻松地拔出拿开、掷在了地上,刺目的血淅沥地在衣摆出洒出一线。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反握住对方仍颤抖不止的手,如浅饮一泓清泉地低头深深吻下去。

    真正意义上,头一次紧密的缠合,手指与手指,指缝的空隙也被对方填满,在草之国边境、躲雨的亭中,那被打断过后就再没有后续的牵手,终于再一次地完整。

    他轻轻地说,嗓音暗哑“对不起辛苦了”

    宇智波大少爷长且浓密的睫羽就扫在辉夜君麻吕的肌肤上,留下细微的痒意,往日不显声色的叹息、不疼不痒的道歉,在此时此刻也充满了叫人心颤的疼惜与懊恼。

    只是安慰的吻,在银发少年对抗赫映的意志,艰难地出声、说出那一声「だめ不」的时候,宇智波鼬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个好孩子又重新回来他们身边了。

    空气寂静的可怕,叫人疑心提前进入冬季。

    “止水哥”

    好不容易从差点就被杀了的悲惨中缓过神来,鸣人眼睁睁看着卷发青年的脸色由担忧到不忍,最后到铁青过渡。

    终于忍不住害怕出声了。

    “我没事”宇智波止水也安慰他,只是声音却很勉强,回过头露出的笑容又把鸣人吓了一跳。

    一直等到怀中人的颤抖终于渐渐缓住,宇智波鼬才慢慢松开手,血液和泪水混合的吻,在离开时也发出了叫人害羞的细微水声。

    他掩盖自己的生疏地别过头去,手还按在胸前的伤口上。

    自眼尾坠下的一缕碎发被沾得濡湿,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有多么不端庄,而且,还是在自家弟弟的面前。

    他用余光去看佐助,黑发少年也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那双很傲气的眼,甚至在此刻都带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忌惮。

    他的弟弟肯定是联想到了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鼬就有些搞不懂了。

    他不再管了,而是去看止水。

    果然,不用他提醒,卷发青年就已经埋着头走上前来。

    “我我不比他差的。”

    他一开口,就很结巴,明明人高马大,是好不容易够上180的宇智波,在还是少年模样的辉夜少主面前,却总是矮了一截似的。

    君麻吕站在原地看鼬,被他的声音所吸引,才慢慢转回头,接着、被抱了一个满怀。

    他被紧紧地抱住了。

    是脑袋都埋进在对方的脖颈中的程度,什么也看不清,想要动弹也比较困难。

    从青年身上传来的温度与情绪都好像和煦的风,他明明抱得那么紧,但君麻吕的脑中却又很古怪地感觉到,对方似乎已经非常矜持与克制了。

    因为矜持和克制,害怕被拒绝和讨厌,所以现在才只是抱着而已。

    “我也是君麻吕的男朋友,”他闷闷地说,说着叫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话。

    “因为君麻吕没有提过分手的所以,这三年我一直都默认着这件事哦。”

    他说,“我一直好好记着的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忘记。”

    “其他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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