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 高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毕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网上因为这是轰轰烈烈, 现实中, 只要家里有小孩,不管是小孩才三岁还是已经大学毕业, 高考成绩这事再念叨十年都不嫌腻。
    “六百七啊这里厉害, 浙大复旦稳了吧欸,你家闺女真厉害嘿我家那个就不行, 读了十几年书, 也就那么三四百分,诶呦啊,我和她爸都愁死了别人家小孩二本、一本, 清华北大地上,我那闺女瞧着也不比人笨多少啊怎么就能懒成这样呢”
    “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三四百怎么了比三四百差得不还有那些一两百,或是干脆连高考不好意思去的呢专科也有强的, 学门技术, 以后饿不死就行了”
    “一碗牛肉粉,打包带走。”
    老板娘正和邻居说着话,突然听到声音, 下意识地就接道“稍等一下, 马上好”她抬头一看, 瞧着是个脸嫩的少年人, 又见他一身黑衣黑裤,便好奇地问“这么热的天,这一身黑的,不怕中暑了啊要再来杯绿豆汤不”
    “不用。”斐垣冷淡地拒绝。
    老板娘好奇地往他苍白的脸和不走寻常路的打扮上瞅了好几眼,正想和他聊两句,就见斐垣转身走到最靠门的地方坐下了。
    明摆着不想搭理人的样子让老板娘有些不舒服的闭上了嘴,不过开门做生意,脸上总是要带笑的好。
    也就是一个小插曲,扭头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她立刻又和邻居继续聊着分数啊,学校之类的话题。
    她也不懂这些,就是听了一耳朵闺女和她同学的讨论,记下了几个听着就很厉害的学校。
    高考这阵风,能从五月开始,大街小巷连网络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备考攻略、营养搭配,六月开始答案估分焦虑,七月开始,就是分数,几家欢喜几家愁,八月学校,到了九月,哪怕是学生离家上学,周围关于这些的讨论都少不了。
    林邵恒知道他没去考试的事情,对他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虽然斐垣表现得像是对高考满不在乎的模样,但谁又能说得准斐垣到底在想什么呢
    斐垣换了一个新手机,但手机卡还是上个月买的那一张。
    一开机,满是林语和斐程峰的信息电话轰炸。
    时隔一月,斐程峰才知道他没去高考的事情,打了几个电话,见他没反应,又给发了几条短信,都是以一种慈父口吻“接下来有打算吗斐垣,别担心,爸爸会支持你”的大空话。
    身在系统的低存在感发挥了作用,起码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来打扰他。
    但一回到现在世界,什么都恢复了从前。
    斐垣,妈妈那天吼你,是怕,我怕你冲动之下做了什么错事,妈妈好担心你呀。
    斐垣,你在哪里为什么都不回我电话
    斐睿安的事情,我知道和你没关系,别怕,妈妈不会让常月笙那个疯子动你的
    常月笙疯了,斐垣,你给妈妈回个短信吧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没事我好担心你啊
    斐垣,你去哪里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常月笙再到处找你,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不安生,就怕你被她抓到了出什么事
    斐垣,别怕,妈妈在呢,妈妈不会让常月笙那个疯子伤害你的
    很多很多,斐垣的反常大概让林语害怕了起来,几乎是每一分钟都在给他发消息,静音无振动模式的手机弹出一条又一条的短信。斐垣没有一一看过去,林语想要说什么,他用脚都能猜到。
    这些乱七八糟的短信总结起来无非三点一,那天的争执是因为林语太过担心斐垣才口不择言的,不是她的本心;二,常月笙很坏,非常坏,是个恶毒且不择手段的疯子;三,林语替斐垣挡住了危险,但她现在很危险。
    林语没有放弃控制斐垣的想法。
    因为她从头到尾不曾觉得斐垣真的会脱离她的控制一样。
    斐垣是她养了十八年的孝顺“儿子”,她了解他,他不会这样对她的不会的,斐垣不会看着她身陷危险不管她的。
    斐垣不可能不听她的,斐垣不可能想杀她。
    就像曾经的斐垣不相信林语会害他,会想他去死一样。林语同样也是信任斐垣的。
    十八岁到二十三岁这五年,斐垣被骗过无数次,有的发现自己被骗了,有的没发现。发现自己被林语骗,发现林语想他死,他会难过、不可置信、愤怒,想要报复。
    但冷静过后,再听林语说些好话,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斐垣又会选择相信她,选择原谅她。
    他们是相依为命十八年的亲人,林语是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如果连她都不相信了,他能去相信谁呢
    于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被背叛、发现自己被背叛、愤怒、自我催眠、原谅、然后再被背叛
    这是个逃不开的死循环。
    曾经,现在这个死循环的是斐垣,而然现在,斐垣跳出来了。
    但总是要守恒的不是吗
    代替斐垣进入这个死循环的的,是林语。
    斐垣是她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是她用来报复常月笙和斐程峰的唯一筹码,是她真真假假灌注了十八年心血的“宝贝”,是她相处最多的“亲人”,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哪怕斐垣真的将杀意展现在她的面前,林语也只会选择遗忘。
    那只是错觉。斐垣不可能杀她,斐垣不可能那样对她,那是她的错觉。是她看错了。斐垣不会害她,斐垣不可能脱离她的掌控
    斐垣是她最好用的棋子。
    斐垣只是魔怔了,他只是钻牛角尖,只要她把他拉回来就好了。
    斐垣,妈妈爱你
    斐垣,你去死吧
    斐垣毫无波动的将信息拉到最下面,那是斐垣摔了手机后,林语给他发的信息。
    斐垣,你怎么不去死
    “牛肉粉好了”老板娘的喊声让斐垣回过了神,起身拿到打包好的牛肉粉,斐垣突然有些不知道要去哪里好。
    斐垣给步升打了个电话,没头没尾地吩咐他“来接我。”说完,也不管步升有什么样的反应,便挂断了电话。
    斐垣,你不得好死
    斐垣,你干什么了你说啊你干什么了
    十八年的相处,是比不过十八年的付出的。
    人就是这样,比起得到的,更在乎付出的。
    斐垣再听话,对她再好,也是没用的。因为斐垣是付出的那一分,林语是得到的那一方。斐垣递过来的东西,她既可以选择要,也可以选择要了之后才踩上一脚。
    但斐睿安不是的。
    斐睿安甚至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林语只能是付出的那一个。她殚精竭虑,她用尽手段,她费尽心力,她想把最好的、自己能够给出的所有东西都捧到斐睿安的眼前。
    他不知道没关系,他不接受没关系,哪怕他恨着她都没关系。只要斐睿安好,她比什么都高兴。
    斐睿安是她亏了身体,忍受了十个月痛苦才诞生的宝贝是她的宝贝他值得一切最好的
    而斐垣他是背叛了她的男人和羞辱了她抢走她人生的女人是他们的杂种,是垃圾,是工具,是活该来替他的父母偿还罪孽的垃圾
    林语恨斐垣,只要看见他,她就恨得想要掐死他但偏偏还不能掐死,她要养着他,要供他吃、供他穿、供她上学凭什么连她自己的儿子都没享受过这些待遇,他斐垣凭什么享受这些
    因为斐垣,她和她的宝宝分离了十八年,她的宝宝十八岁了,可是连一声妈都没喊过她没吃过一次她做的饭,没吃过一次她买的衣服,没被她夸过一次
    她恨,她恨她恨极了斐垣
    他怎么还不死他为什么还不死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林语想让他死,但又舍不得让他去死。
    常月笙还没死呢她还没看到常月笙痛苦、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呢斐垣怎么能死呢
    最好最好斐垣和常月笙能死在一起世界上,她最恨的两个人能死在一起就好了
    她想啊做梦都想
    那天,斐垣给她打电话那天
    “林语,斐睿安要死了。”斐睿安就是一个魔咒,一个瞬间能人林语失去所有理智的魔咒。
    她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儿地咒骂着斐垣,连最基础的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跌跌撞撞地赶去医院的路上,林语靠在出租车的窗户上哭得几乎没有力气。
    她的宝宝,她的宝宝
    斐睿安如果死了的话,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宝宝宝宝
    稚嫩的像团棉花似的小脸就在她的眼前,但她怎么都抱不到他。
    林语的儿子没有名字,她怕自己说梦话露馅儿,她怕自己口不择言不小心说漏嘴,于是她很谨慎得连个名字也没为他取。
    斐睿安是常月笙的父亲为他的孙子取的名字,斐垣是林语诅咒“斐垣”取的名字,这两个,都不是她宝宝的名字。
    多可怜啊多可怜啊她的宝宝多可怜,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却连属于他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林语只要一想,她的心就疼到几乎让大脑罢工。
    “大妹子,别哭别哭,就一点距离,我快点再快点,很快就到了,你是家里人出事了吧别慌别慌,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才越要坚强一点,你家里人还等着你呢”开出租的司机大叔一边踩油门,一边将车子前面的一盒纸巾全部扔了过去。
    “他死了,我也不活,做人怎么难啊我活着干嘛”林语两眼无神地靠在那里,眼睛空洞的厉害,透明的泪水跟水龙头似的往外涌。
    “话不能这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难,但连死的勇气都有,还怕什么呢”
    “不行的,我不行的,没了他,我活不下去的,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林语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哭了一路的身体几乎绵软得一没了支撑就要瘫软在地上,司机大叔怜悯地看着她,准备扶她一把好歹将她送进去,但林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真是”司机大叔都看呆了。
    林语不知道斐睿安在哪强求,她就一个个找,一个个急救室找过去,但没有,还是没有斐垣只将医院告诉了她,其他的什么信息都没有。
    她急得想要拿刀和医生拼命,想和护士拼命,想和常月笙拼命,想和斐垣拼命,想和斐程峰拼命,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大概是她漂亮软弱又痛苦的样子让人看得不忍心,一个护士过来,安抚了她一下,然后在她颠三倒四的形容中给了病房的消息。
    也是林语运气好,遇上的护士正好参与了斐睿安的手术。
    “没事,他没事,就是腿以后”
    林语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直接往护士说的病房跑去,一刻也不能停。
    在医院里见多了这种心机的家属,护士也不在意,心想,大概又是一个因为太着急把病人情况听岔了的家属。
    这家医院是常月笙控股的医院,斐睿安住的自然是最好的病房,说来也让人唏嘘,几个月前,斐睿安才因为车祸进来过。
    只是那一次车祸,斐睿安受得是轻伤,只是破了点皮。
    斐垣却伤得很重,又是腿又是脑,常月笙那时候还特意吩咐了,要用最好的药,要让最好的医生给他动手术,那是她儿子的恩人,要小心对待。
    命运弄人的是,曾经被她感激的“恩人”是个肮脏下贱的小杂种,又是因为他,她的宝贝再一次躺进了病房,而且是以这种重伤的方式。
    交警那边,助理和律师联系着,监控她看了好几遍,交警那么给出的意见也说了好多次,没有人为因素没有人为因素但常月笙不信
    尤其是医生拿出了几个月前和这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手伤区别的病例之后
    这是报复这是挑衅这是报复
    凭什么她的安安哪里不好给他钱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给足了最好的条件还有哪里对不起他
    凭什么这样对我的安安我的安安为什么要凭白受这样的委屈
    执拗起来的人是看不见其他的,常月笙将一切斐睿安不好的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在她的眼里,她的安安,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温柔、最听话、最懂事的好孩子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斐垣林语白眼狼贱人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常月笙几乎咬碎牙。
    斐睿安打了麻醉药,安安稳稳地病床上躺着,常月笙怜惜地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和微微皱起的眉,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安安,我的安安,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妈妈不能没有你的”她抓着斐睿安的手,贴着脸喃喃地使不得将视线从他的眼中挪开一秒。
    林语冲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充满了温情的一面。
    不是icu,听到这个消息,林语就已经大松了一口气,她冷静了许多,回过神来觉得斐垣只是骗她的。但不管是骗她的,还是真的,她都想见斐睿安一面。
    哪怕是偷偷地见一面就好。
    林语本来是打算看一眼她的宝宝就走的,但还未彻底冷静下来的大脑在看到常月笙拉着斐睿安的那一幕,脑中那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被嫉妒冲垮了。
    常月笙能那么长久地待在斐睿安的身边,而她却连见他一面也只能偷偷摸摸,还要防着被发现。
    不公平啊,这不公平啊
    太不公平了
    林语扑了上去,不顾一切地常月笙厮打了起来。
    常月笙听到门开的动静,头也没回,只是冷淡地说“出去。”她以为是助理或是斐程峰。
    但她没想到,来人既不是斐程峰也不是助理,而是被担忧和嫉妒冲垮的“母亲”。
    头皮一痛,脑袋也被扯歪了过去,养尊处优的常月笙懵了一下,认出了来人,正要发怒,却被林语按在地上,尖利的指甲就往她脸上抠。
    “疯子”常月笙尖叫着,马上也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常月笙养尊处优,林语也没吃过什么苦,两人的体力原本是差不多的,可惜林语在来的路上哭得太狠,力气用了大半,虽然趁着出其不意给了常月笙一下,但很快被同样处于盛怒之中的常月笙反击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别说两人不仅是情敌,还有更加复杂的“母亲”身份在里面。
    护犊子的母狮是非常可怕的,房的关注度高,医生护士听到动静很快赶了过来,但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人扯开。
    “林语,你个贱人”常月笙头发凌乱,衣服都被撕破了口子,脸上还有指甲划出来的道子,渗着血,眼里像是要喷火,凶狠地瞪着林语,似乎不将她咬下几块肉不罢休似的。
    “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抢别人东西的破烂货”林语比常月笙更加狼狈一些,常月笙手上戴着玉镯,在地上砸碎的时候差点捅进她的脖子,虽然没给她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还是在她的锁骨处留下了一道长且深的伤口。
    别人打架是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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