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清作势要扔他进去,他连忙谢绝道“不了不了,峰主,我能自己走。”
谢峰主住了手,道“四个时辰。”
楚芜用求解惑的眼神看向叶思容。
叶思容解释道“四个时辰之后我会在这里等你,如若一炷香内见不到你,便算你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会如何”
“不会如何,失败者每三个月都有一次重试机会,倘若你愿意可以一直试到通过为止。”
楚芜“有没有人一直通不过”
“有的是,许多平庸之辈三次不过就放弃了,永远做黑绶弟子也不是多么丢人的事。”叶思容一脸漠然,话锋一转道,“这可不是伐罪峰试炼弟子的目的。”
这段话里有话,楚芜问“师姐的意思是”
叶思容道“并非每个人的灵根功体都适用于战斗,师尊不愿屈才,只给每名弟子两次机会,第二次依旧失败的人直接逐出峰门,由其另寻出路。”
怪不得这些日子整个伐罪峰就他一个人是黑的,楚芜挠头道 “谢峰主真的很严格。”
“你也要叫师尊。”叶思容的软剑轻描淡写地抽了他一鞭,“好了,快进去。”
幽邃的洞口处一股股阴森寒意往外渗,越往里走越黑。
楚芜想回头问叶思容要个火折子,一转身却发现四周早已融于黑暗,来时的路彻底消失了。
他四下环顾,不知自己何时置身于光也照不进的深夜里。
“「吟符心咒其四十六画盏」”
一簇微火在黑暗中点燃,他掌心的火种如有生命一般膨胀收缩,“啪”地变成了一只明亮的灯盏,以他为圆心照亮了几尺见方。
楚芜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黑暗中继续前行,不出几步忽然听到一滴水声。
“嘀嗒。”
他闭上眼,正要仔细识辨是从何处传来,水滴声却陡然演变成流水潺潺、瀑布倾泻的轰轰巨响
再次睁眼
黑暗被明媚的阳光驱逐,林间新绿盎然,一条瀑布飞泻而下直捣潭心,他的脚下是一条铺在嫩草间的石子路,蜿蜿蜒蜒地沿向不远处一间茅草屋。
楚芜揉了揉眼睛,逐渐习惯刺目的光明后果断丢开手中的灯盏,朝茅草屋走去。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简陋的屋子里弥漫着草席受潮的气味,他用剑鞘挥开蛛网,被扬起的灰尘呛得轻咳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间简陋的茅草屋,竟然摆着一桌珍馐佳肴,铺着破棉被的竹床上堆满了灵石玛瑙,珠光宝气辉映了半间灰暗的屋子。
楚芜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还在窗边看见了一盆价值连城的遗芳草和几本黑市上抢得破头血流的古籍秘典。
把陷阱做得如此昭然若揭。他抱着剑想,会不会还有别的深意
确保自己没有碰掉一根头发丝后,楚芜暂且离开了茅草屋。
他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探查树林和石潭,林子边缘和潭底被布下了一层牢不可破的结界,想必第一关的试炼范围就在此处。
说来,他忘记问这场试炼一共有几关了。
楚芜回到茅草屋内,从竹床上随便拾起一颗璀璨夺目的秋露珠,他笃信机关便是这些诱饵。
果然
霎时间,地动山摇,泥土草屑从头顶簌簌落下,海水的咸腥气从地底翻涌而上,他脚下一踩空,顿然沉入茫茫深海
茅草屋被黑风巨浪卷走,冰寒刺骨的海水包裹着他的身躯往深不见底的海沟拖去
他闭气鼓腮吹出一串气泡,双臂拨开沉重的海水游向透着天光云影的水面,恰在此刻,一丛海草缠住他手中的剑粗鲁拽离并疾速往下沉去他蹬腿屈肘调转身子游向被夺走的剑,眼角在一片深色幽蓝中瞥见一条细瘦的黑影
有尾巴,是鱼是鲛还是
一刻也不得停留,楚芜追上去握住剑身将其拔出柔韧交缠的海草,借助水的反力和腰力往上浮,那道黑影似察觉到他的动机,电光火石之间已撞开波澜阻力朝他突袭而来
太恶心了,他想。
一张利齿森白打开到极致的巨口就定在他离额前不足两寸的地方,一道雪亮剑锋自下颌骨刺破舌苔捅穿怪物的上颚带鱼腥味的黑血在水中冉冉晕开,楚芜一手揪着那鱼怪头顶海藻般卷曲黏湿的黑发,费力地拔出剑,周围的海水立刻被染得鲜红。
虽是怪鳞遍布的颀长鱼身,却长了一张狰狞可怖的人脸,体长足有七尺,眼间距分得极开,尖翘的鼻头下嘴巴像条缝开裂到耳根,一口锋利的鲨齿,若是被咬到铁定要少条胳膊。
这是鲮,同人身鱼尾的东海鲛族是近亲,鲛美而阴险,擅以美貌惑人;鲮貌丑,性情凶残暴食,常有人在水中因分不清是鲮还是鲛,贸然靠近而丧命。
楚芜小时候曾误把一只幼鲮当成鱼,差点被咬掉半个手掌,幸而及时得救并未伤到分毫,如今仍对这东西深恶痛绝。
然而鲮胆却大有用处,碾碎成粉可炼解毒明目的丹药,若活剥生吞可使人在水中自由呼吸一个时辰。
他水性不错,可尚未到不会溺死的程度,强忍着恶心在鲮腹侧划开一条缝,手伸进滑腻拥挤的腹腔内掏出鱼胆,硬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倏尔后深吸一口气,便可在海底呼吸自如了。
楚芜静静地待在水里,深蓝色海水随着坠入海底的死鲮尸体陷入沉寂。
杀鱼取胆,难不成这就是试炼第一关的内容只有这一条吗
他巡视四周,寂静幽谧。
一粒珠光在无边无际的沧海中灿如星辰,那颗落水时被他弄丢的秋露珠徐徐从海底飘摇上浮,停在他眼前,他伸手欲抓,珠子转而朝海里某个神秘的方向漂去。
楚芜想也不想地游动跟上。
他的四肢被海水泡到麻木,机械地划动着,他尾随珠子一路游,久到忘了自己为何追逐,珠子也变成了一条摆着尾巴的小银鱼儿。
水里的光线变亮,表明他水面很近了,直到小银鱼儿浮出水面吐换气泡,被一双手掬水捧起,他也跟着猛然冒出水面
双眼被海水浸泡太久,一离开水,顿感干涩难忍。
他浮在一方荷池中,狠狠地眨了两下眼,方才敢去辨认岸上那个人。
对方也正望着他,如秋水寒星的双眸含着几分愠怒,连斥责也是温声细语地对他道“池里没有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楚芜呆呆地仰望着那个人,“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