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 陈贵财这一脚是用了不少力, 被他打倒在地的孙慧芳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脸也一下子就肿得老高。
    换作是常人,恐怕早就已经疼得哭天喊地,可孙慧芳到了这种时候, 还是跟那才出生的奶猫一样, 哭得很小声。
    那么轻,又那么绝望。
    这是陈年年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家暴, 她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发抖, 她张了张嘴,很想大声制止陈贵财的举动, 可在这一瞬间,她却像是失了声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若是换作以前的她,这会儿肯定是要权衡利弊的,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出去,肯定也讨不了好,多半陈贵财还会把气撒到她身上。
    只是孙慧芳那无助可怜的样子实在是刺痛了她的眼,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孙慧芳挨打。
    陈年年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 正义感爆棚的人,可看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被男人这般殴打,她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熟视无睹的。
    何况, 她还叫了这个女人这么久的妈。
    陈年年踹开了院子的大门,眼看着陈贵财要再一次对孙慧芳施暴的时候,她当机立断拿起手中的扁担,猛地跑上前去重重地抽在了陈贵财的小腿上。
    “哎哟”陈贵财哀嚎一声,看清楚来人是陈年年时,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蹄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然敢对我对手,天禄,把她给我抓起来,老子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陈天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孙慧芳被陈贵财打得直不起身,他其实是有点同情的,但回过神来一想,若不是孙慧芳藏私房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还是怪她自己。
    陈年年现在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连爹她都敢打了,他今天非得把她制住,让陈贵财好好出出气。
    “陈天禄,你要是不怕我手里的扁担,你就过来试试。”
    陈年年横着眼,拿着扁担挡在自己的身前,只要陈天禄敢过来一步,她保准让他好看。
    尽管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眼前的一幕让周子渠明白,陈年年家里有很深的家庭矛盾,并且这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种事情被他一个外人撞见是十分尴尬的,可周子渠却又无比庆幸自己跟着陈年年一起回来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里是那两个男人的对手。
    剑拔弩张的时刻,周子渠无声的站在了陈年年面前,用他那并不宽厚的身体将她护在了身后。
    至亲之间恶语相向,棍棒交加,沉默寡言的陌生男人却挡在她身前,为她抵御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陈年年心中突然多了点说不出来的感慨。
    陈天禄看着这个才到陈家湾几天的男知青,吊儿郎当的说道“哟,什么风把周知青也吹到我们家来了,这会儿我们家正忙,可没空招待你,麻烦你让让。”
    周子渠回头望着陈年年。
    说“年年,你别怕。”
    陈年年将眼里的泪憋了回去,十分豪迈的说到“怕什么,他敢来,我就敢揍。”
    “我当你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硬气了,原来是有靠山啊,真不愧是陈家湾最漂亮的女人,这才两天就把这知青的心都给勾到你身上了,陈年年,你可真行啊。不过要勾你也勾个厉害的啊,像他这种身体单薄的小白脸,怕是连我一脚他都承受不了。”
    “陈天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她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名声什么的早就坏了,没什么好怕。
    可这事和周子渠没有关系,陈年年不能让他白白背负污名。
    “你都敢做,还怕别人说吗,我们家的家事你竟然还叫这个野男人来插手,这会儿又在这里装什么清白。”
    陈天禄和陈贵财一样是个泼皮无赖,什么话他都敢说出口。
    明知道陈年年是个没出嫁的大闺女,却句句都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陈年年搞不懂,好歹姐弟一场,这陈天禄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不过有陈贵贵财这样的爹,能教出他这样的孩子是一点也不奇怪。
    陈年年往周子渠脸上瞧了一眼,见他抿着唇,冷着脸,一看就是生气了。
    她扯了扯周子渠的衣袖道“周知青,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先让让。”
    周子渠岿然不动。
    话还没出口,耳朵上的温度就开始升温。
    “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保护你,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顿了顿,有几分难为情的他,又冷冷地看向陈天禄。
    “包括你的家人”
    在这一刻,陈年年的胸口有些不合时宜的滚烫,心中那朵贫瘠的小花突然就发了芽。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陈天禄哈哈笑了笑。
    “你保护谁不好,你保护他,周子渠,我劝你喜欢陈年年之前先去打听打听她克死过多少男人,和她惹上关系,你是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陈贵财身上的痛劲缓过来,看这陈年年被一个野男人护在身后,他气血上涌,对着陈天禄吼着。
    “陈天禄,你他娘的还和他说这么多干啥,赶紧把陈年年给我抓过来,老子要弄死她。”
    陈天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顺带搓了搓自己的手。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周子渠皱着眉“年年,你退后,免得等会儿伤到你。”
    陈年年欲言又止,最后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孙慧芳,才道“你要小心。”
    陈天禄刚扑上来就打,周子渠很快便和他扭打在一起。
    陈天弘正在自留地里干活,除完草之后的他刚想坐下来休息,隔壁的陈丰平老远就开始冲着他喊“天弘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妈要被你爹打死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陈天弘险些没有站稳,待他回过神时,连农具都没拿就往家里跑。
    因为跑得太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当时就擦破了皮。
    等他终于赶回家时,就见孙慧芳正坐在一旁埋着头低声啜泣,陈天禄和陈贵财两人躲在一旁,嘴里骂着脏话,仔细看了看,陈天禄的脸上还有几个手印。
    他的妹妹陈年年则完好无损的站在一旁,旁边还站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瞪着陈天禄和陈贵财。
    幸好事情还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陈天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了孙慧芳那红肿着的半张脸。
    一瞬间,他的眼睛就红了。
    “爹,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三天两头就动手,你有把我妈当成什么了,她是你发泄怒火的工具吗我妈为这个家任劳任怨付出了二十几年,夫妻一场,你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
    陈天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昨天晚上陈年年的话让他一宿都没有睡着,他内心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和陈贵财好好说说,劝他为这个家做出改变,这还没找到机会,家里的矛盾又爆发了。
    “我看就是我平时太心软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才不把我放在眼里,怎么,你妈在家里干了什么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贵财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若不是孙慧芳这娘们惹他生气,他会动手吗
    刚才陈丰平的那一通嚷嚷,让这周围没去上工的人都知道了陈贵财在家打老婆,陈天弘前脚刚到屋,后脚他们家门口就围着不少人。
    听到陈贵财这样一说,就立马有人问道“贵财啊,这慧芳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啊”
    孙慧芳可是陈家湾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嘴也不像其他妇女那样碎,众人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陈贵财这样大发雷霆。
    “就是,慧芳要是做错了,你说她两句就行,咋能动手呢”
    陈贵财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关你们屁事,这女人背着我藏私房钱,难道不该打吗我在外面受苦,她在家里吃肉,老子恨不得打死她。”
    明明是个施暴者,陈贵财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句一句的数落着孙慧芳的不是。
    此刻,陈年年她们才明白了陈贵财突然发难的原因。
    没想到竟然会是她给孙慧芳那五块钱惹的祸。
    陈年年在这个家里没有安全感,手上的钱,她都是找个地方小心藏起来的。
    围着的几个男人听到这话,都纷纷摇了摇头。背着自家男人藏私房钱,还偷偷吃肉,这事孙慧芳确实做得不太地道了。
    陈贵财将手中的钱扔到孙慧芳面前,“这是在她枕头底下找到的,你们自己看。”
    证据都拿了出来,这些人都不好再帮忙给孙慧芳说话。
    “爹,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打都打了,干嘛还要给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妈除了干活挣工分外,又没有其他收入,她哪来的私房钱,你说这话谁相信啊。”
    陈贵财气愤的指着陈年年道“丧门星,你给我闭嘴,这钱在她枕头底下,不是她藏的,难不成还是凭空出来的”
    周子渠适时嘁了一声。
    “栽赃嫁祸,贼喊捉贼,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我看还是问问你自己比较好。”
    陈年年双眼带光的看着周子渠,这人的补刀来得真是太好了。
    陈丰平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和身边的人议论着“我觉得这个知青说得很对,这陈贵财打人的次数可不少,我们在隔壁,三天两头都能听到慧芳婶子在哭。”
    孙慧芳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有几个人附和道“这城里来的知青懂得比我们这些庄稼人多,我看多半是陈贵财在胡说。”
    看热闹的人又问了一句“慧芳,贵财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藏了私房钱”
    “不是真的,难不成老子还会冤枉她”
    孙慧芳人都被打蒙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辩驳,陈年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妈,你别怕,没做过的事情我们坚决不承认,不能让人冤枉了你。”
    孙慧芳嘴唇翕动着,看了看陈贵财,被他那凶狠的眼神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
    “妈,乡亲们都看着呢,你实话实说就行。”陈年年又道。
    孙慧芳不傻,她能听出陈年年话里的暗示。
    她抽了抽气道“我不知道这钱是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藏过,家里的钱全都在你那里,谁知道这钱是不是你自己放的。”
    她的话让陈年年松了口气,幸好这孙慧芳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有人的印象中,孙慧芳都是一个老实巴交,不会说谎的人,她一开口,大家都信了大半,看着陈贵财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屑。
    陈贵财做梦也没想到孙慧芳这娘们会说这样的话,若不是那知青打人太厉害,他怕是又要动手。
    但他和孙慧芳朝夕相处二十几年,孙慧芳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贵财是再清楚不过,说她藏私房钱,陈贵财觉得她还真没那个胆子。
    难不成那钱真是他放的。
    可五块钱又不是小数目,若真是他放的,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就在陈贵财游移不定的时候,陈天禄却不干了。
    “妈要是没藏私房钱,那上次买肉的钱是哪里来的,那肉有几斤,怕是得花不少钱吧。”
    “天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上次你掉进河里后生病发烧,咱妈担心你身子弱,所以特意让我去镇上买点肉给你补补身子,那钱还是用家里的鸡蛋换的,吃肉的时候你屁话不说,事后才来翻倒账,我和妈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爹面前这样挑拨。”
    陈年年这语气实在是太委屈了,有看不下去的婶子作证道“就是,上次年买肉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问她,她都是说的要给天禄补身体。”
    陈天禄有点脸红,小声抱怨道“说是给我补身体,那肉你们吃得比我还多。”
    “陈天禄,你非要把我们这个家吵散是不是”陈天弘哑着声质问道。
    “啥叫我要把这个家吵散,明明就是你们的错。”
    陈天弘摇了摇头,“行,既然你这样不待见我们,那干脆就让爸妈离婚好了。”
    说完,他就抹了一把泪。
    他是家里的长子,有责任将这个家好好维持下去,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陈贵财偏心,陈天禄不顾兄弟情,他再怎么维持也没用。
    年年说得对,与其让孙慧芳待着这家里受罪,还不如让他们离婚算了。
    陈贵财脱下鞋子就往陈天弘身上扔去,“老大,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离不离婚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这个不孝子。”
    一顶不孝的帽子盖在陈天弘头上,真是让他苦不堪言。
    算了,不孝就不孝吧,他被人戳脊梁骨的地方也不少,不差这一件了。
    “反正你又不把咱妈当人看,为什么还不离婚,离婚了,天禄跟你,我和年年跟我妈,省得在你跟前让你不痛快。”
    说出这番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他一个当晚辈的,原本不应该插手大人的事,就在昨天,他的想法和今天都截然不同。
    只是他妈身上的伤口让他清醒的明白,就他这样一个瘸子,是护不住任何人的。
    “你给老子闭嘴,你和陈年年都是老子的种,我凭什么让你们跟着孙慧芳。”
    说这话并不是陈贵财对陈天弘和陈年年有多少感情,只是两个未成家的孩子都跟着孙慧芳去,让他面子上十分挂不住,以后湾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操心我和你妈的事,你问你妈她敢和我离婚吗”
    就孙慧芳那娘家,怕是离婚了连她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跟他陈贵财离婚了,这娘们能上哪去。
    又老又穷的,离了他谁还愿意要她。
    正是因为他知道孙慧芳家里是什么情况,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肆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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