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又被摔碎了一批瓷器。
    打御书房出来后, 新皇就径直往慈宁宫而去, 入慈宁宫没一会, 里面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舅父他是年迈昏眊”新皇愤而拍桌, 语气又气又急“宋毅那老贼夜闯舅父私宅, 舅父却瞒而不报, 生生错失了弹劾那宋毅的良机母后总让朕朝事上多听取舅父意见, 朕也依言听了,可朕的言听计从换来的却是舅父的欺瞒、糊弄”
    太后巫氏被此话震得连退数步,看着面前眼红面青的年轻帝王, 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神色。
    “圣上,你怎能如此看待你舅父你扪心自问,你我孤儿寡母深陷东宫多年, 若无你舅父呕心沥血为你谋划,我们母子二人又何来今日荣光纵然你舅父行事略有偏差, 那只怕也是自有他的考量, 你又怎能忘恩负义, 口出如此诛心之言”
    “母后”新皇气急,脸上神色说不出是悲愤还是沮丧“母后对儿臣这番话,又何尝不诛心朕,继位四年, 四年了, 母后纵然朕高高坐在金銮殿上,可又何曾像个能够皇帝朝野上下,唯左中右三党马首是瞻, 他们乘隙结党,窃弄威福,或呈告无据,或举荐无因,矜功自伐,蒙蔽上听他们要的不是个能够乾纲独断的皇帝,而是个眼盲耳塞的木头人”
    太后连忙反驳“你舅父不是的”
    后面的话在新皇失望的神色中自动息声。
    “昭儿”
    “母后不必说了”新皇一挥袖,背过身道“朕并非不感念舅父昔日的庇护。只是朕大了,不再是躲在舅父后面的儿皇帝,而是需要做个乾纲独断的真帝王。”
    语罢,愤而离去。
    太后在原地立了很久。没有那一刻比此刻更令她清醒的认知到,她的儿子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不再是昔日那受了挫折而苦痛的伏在她膝上痛哭的小儿。
    老虎再弱小也是森林之主,容不得旁人冒犯一丝一毫。
    回过神来,太后平静的叫人进来,嘱咐人悄声打听情况。她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挑拨皇帝跟右相的关系。
    又另外派人出宫一趟,将右相大人请进宫来。
    右相进宫后,听了太后的陈述,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太后观察着右相的神色,担忧道“大哥可是在怪昭儿昭儿待你从来都是尊重的,若不是那起子小人挑唆,也不会”
    “太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右相打断太后的话,长叹一声“圣上为一国之主,想要平党祸、定朝纲之心,其实臣一直都清楚。身为九五之尊有雄主抱负,又何尝不是国之大幸说句托大的话,圣上与臣既为君臣,又为老亲,看见圣上胸有韬略,臣只有高兴的份。”
    圣上的心结他从来都是知道的。早在做太子孙那会,就对党争深恶痛绝,登基后更是想要大施拳脚肃清政治,却没成想旧党未去,新党已成气候。这要他心里如何痛快对于他这横加阻拦的舅父也多生怨言。
    圣上太心急了。右相心底不知什么滋味的叹气。
    他又不瞎不聋,如何看不到圣上近些年来私下动作之前就越过他拉拢了不少右党嫡系,试图压制其他两党,继而能将朝中党派一网打尽。直到出师未捷反令人逮着机会将吏部尚书刘瑜拉下了马,这方消停了些。
    这两年来他见圣上努力跟他学治国之道,再也未提平党祸之事,还当圣上想通,徐徐图之不再急于一时。如今瞧来,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右相神色不免带着隐忧“臣现在就怕圣上被人煽动,不管不顾的就要对那宋毅开刀。”
    “宋毅此人动不得”
    默了瞬息后,右相沉重的说道“动不得。”
    对宋毅此僚,他比任何人都痛恨,可如今却生生忍了下来,何故还不是不想因私情而动摇国本。
    要动宋毅,可不是单单一纸诏令将其蠲免遣发那般简单。不提宋老太师门生故吏留给其多少荫庇,单说这宋毅入官场十数年,明里暗里经营了多少人脉势力,具体无从得知。
    更重要的是他在两江三省经营多年,早成气候,就算说这三省境地从上至下皆是他的嫡系也不为过。三省又地势相接,疆界相连,军事上可以互为呼应,而宋毅此人亦正亦邪,城府极深心性颇有几分狠辣,若当真逼急了他,届时三省四方响应,对朝廷将是灭顶之灾。
    见右相神色沉重,太后也不免忧愁起来“圣上如今不比幼时,我也轻易劝不得。若依我来看,当真没必要非跟那宋制宪过不去,想当初他毕竟也有从龙之功。况且如今宋贵妃也诞下皇长子,只要宋家安分守己,日后自有他们的荣华富贵,想那宋制宪再精明不过的人,又如何不明白这个理所以只要圣上不逼急了他,便也能将其稳住了,这样朝堂不也平平稳稳的”
    右相不语,这回换作太后叹气。他们都知道,圣上爱憎分明,不愿虚与委蛇,又抱负太大,总想一步登天。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宫人回来,小声的在太后的耳畔低语。
    听罢,太后脸色难看了起来,挥退宫人后,就咬牙切齿道“我道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在从中挑唆,却原来是吴家的刚入宫进了谗言”
    吴越山右相的眉拧了起来“此人蛇鼠两端,见利忘义,实乃小人。圣上不是从不待见他,如今又何故与他亲近”
    “还不是”太后咬牙,脸色几经变换,压抑怒火道“大哥放心,此事由我来处理,日后断不会让此等小人有挑唆圣上的机会。”
    待右相离宫,太后阴沉着脸唤来宫人“去坤宁宫将皇后请来,说哀家凤体违和,需皇后前来侍疾。”
    一连数日,朝堂风平浪静,可右相却心神不宁,总觉得这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仿佛要印证他的不安,这日早朝,一份弹劾宋毅的奏折当堂呈到了御案。
    出列的是个小小的护军参领,弹劾宋毅的罪名为宵禁时分随意外出,任意妄为,目无法纪。
    这种弹劾罪名是不痛不痒的,众臣工皆不以为意,毕竟朝堂三党鼎立,相互倾轧弹劾是难免的事,这种阵仗他们都司空见惯了。况且如今那宋制宪的威望如日中天,除非是谋逆造反的大罪罢,否则圣上焉能轻易给他治罪照着往常经验,犹如这等小打小闹,圣上至多会不轻不重的说上几句,如此事情就罢了。
    可结果却出乎人意料。
    圣上并未如往常般就此轻轻揭过,而是当堂斥责了宋制宪,并罚俸半年。
    一石惊起千层浪。
    别看这惩戒不太大,可其中的深意耐人寻味。
    下朝后,众臣工各怀心思的出了金銮殿。
    宋毅只往那右相的方向看了眼,之后抬腿大步离去。
    右相没有注意到宋毅投来的那莫名一瞥,此刻他正忧心忡忡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想要求见圣上。
    他无比确信,圣上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的要开始有所行动。
    今日的弹劾也只不过是个开始,若猜测不错,这只是圣上的稍一试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圣上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一想到这他就心急如焚,脚步也愈发快了。他要阻止圣上这不智之举,否则若一意孤行继续为之,后果怕是犹未可知。
    却不想刚到御书房,太监总管就出来歉声道,圣上歇息了,不见任何人。
    这是新皇登基以来,首次给他吃的闭门羹。
    右相心凉了半截。
    话说宋毅出了宫门后,福禄就赶紧迎上来,压低声音急促道“刚几位尚书大人还有提督大人等下人都来问,朝堂之事,不知大人心中可有章程”
    宋毅脚步未停,径直往马车方向方向而去,边走边沉声道“回府之后你亲自去几位大人府上走一趟,且告知他们,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如此又过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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