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花了三十年也只是徒劳无功。”她语气中尽是懊恼与无奈。
“七日前,星若现身百湘里云莱堡被不谢灯引入法阵,从那时起她的命运便被不谢灯刻入灯芯,灯在人在,灯灭人亡只是我却不知她就是公主。”
阿珩明白他们包括星若已经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谢灯里跳动的光火忽明忽暗,像是下一瞬就要熄成一缕青烟。
阿珩盯着那暗淡的灯盏心中又苦又涩,星若担着整个蜃族的责任一个人在世间飘零,如今却要在这紧要关头沦为牺牲品。
她被自己心心念念找寻的族人放弃,她会有多伤心
可悲的是,在阿珩的想象中星若是愿意为了蜃族放弃一切的。
只是只是这样,星若太可怜了。
要是二哥听到这些,心怕是要疼死
雨越下越大,天愈发阴沉,像是再也不会亮了一般。
仓老太君站在窗边,任由窗外的风雨侵袭,她一头白发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无情的冷意就这样从她笔直的背影沁出来:“老身不能用不谢灯去救她,不谢灯最后的生机要留给蜃族而不是星若,一人换一天下,谁都会做的取舍,老身没的选择。”
她转身看着阿珩“命运在最坏的时候选择了星若,我想自有它的含义,现在对星若来说是最坏的时机也是最好的时机。”
“这些话不过是你个人傲慢的解释”
一个少年愤怒的声音像是隔着雨幕穿刺而来。
“仓家这样一意孤行,可是要背弃当年四大家族对女皇陛下的誓言么”
仓宇将房门打开,只见门外一蓝色劲装打扮的中年男子用一条银链绳索押送着两人走了进来。
说话的正是被绳索压制着走在前面的少年。
那两人正是当初陪同星若前往云莱堡祭奠倪琛的倪斌和匡叔。
倪斌看起来瘦削了不少,虽然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整个人如被困许久的野兽眉宇间尽是阴沉的冷厉与桀骜,一双眼狠狠瞪着仓老太君:“一千多年前的蜃国仓家满门忠烈,仓霖将军更是得尧风神女的倚重,这样的仓老将军若知道他的后人竟然这样对待他当初战场拼死护送的公主殿下,老将军该如何痛心”
倪斌血脉苏醒,承接的是当年羽林中郎将倪长亭的部分记忆,倪长亭和当年的仓霖将军同朝为官,倪斌虽是少年模样,说出的话却完全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仓老太君面上没有因这几句话起多少波澜,只是示意蓝衫中年人:“申屠,把他们两个放了。”
申屠替二人松开了捆仙链。
仓老太君盯着倪斌的脸打量了许久,却问:“你们倪氏也是当初被选中的四大家族之一”
倪斌冷笑一声,傲然道:“正是。”
“曾在沧海境南境颇有侠名的流沙客栈的倪先生是你何人”
“他是我叔父。”
“原来如此。”
仓老太君沉吟片刻再追问:“倪先生人呢”
倪斌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叔父已经过世了。”
“他的墓在何处墓中尸首可还完好”
说到此,倪斌脸色巨变“你你怎么知道”
数日前星若就是在祭拜倪琛时发现他墓中尸首消失才在云莱堡附近调查的。
看他们的脸色仓老太君也已明白,面上浮出一丝怆然,喃喃道“当年老爷去后,他的尸身也凭空消失,连个叫我祭拜的念想都没有,我想这或许是四大家族被选中的人必须经历的事吧。”
她问脸色苍白的倪斌“如果解开了滴翠湖法阵之谜,我想我丈夫和你叔父的尸身下落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吧。”
倪斌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铁青,半晌,声音像是从齿缝间传出“我不在乎这些”
老太君狠狠将拐杖跺在地上,沉声怒喝“你必须在乎你是倪氏后人你效忠的不是星若个人而是整个蜃族”
“明日日出之前,不谢灯灯灭之时,星若必须自己解开法阵谜团出来,否则我们只有另择继承人”
仓老太君将不谢灯轻轻放在桌上,在仓宇的搀扶下走到椅边坐下,冷硬的面容被疲惫取代,像是要进行一场漫长的等待。
阿珩攥紧指尖,下定了决心:“我要重回滴翠湖法阵”
闻言,闭目养神中的仓老太君缓缓睁开眼,像是早料到她会有此举,淡声警告她:
“云莱堡密林的蜃楼名为迷失蜃楼,明天便是七日之期,七日之期一过,蜃楼之门将永远关闭,没人能打开,姑娘或许会永远迷失其中,”老人望着她,眼神如无声的冰雪,“有去无回。”
“星若先是我二哥的妻子,我的嫂嫂,然后才是蜃国的公主,我为我的家人一搏。”
“好,有胆量”
仓老太君赞了一声,伸手划出一道烟色灵光,如清梦的烟雨从天而降,烟雨往两侧让出一道水帘般的门,门内传来流水湍急之声。
阿珩看去,只见那扇门中缓缓流淌而去的河正是云莱堡密林处的鬼王川。
仓老太君道“琊兰和百湘里都是我仓家的势力范围,老身用蜃楼送你一趟,也不劳烦姑娘多跑些路了。”
阿珩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那蜃楼之门。
仓老太君看着沈玉,提醒他“萌生死志之人是劝不回来的。”
“我知道,可是小白不是普通人,他早已看淡生死,绝不会惑于此道,我会把他带出来的。”
仓老太君点点头“你们若能得到小白相助,自然事半功倍,只是此去,怕是”
沈玉笑笑“如阿珩所说,我为的是我的家人。”
阿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看到沈玉已跟了上来,两人相视一笑。
为至亲义无反顾。
即便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