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阿珩先后进了蜃楼之门。
    倪斌也不愿在外干等着, 正要随之而进, 仓老太君抬起拐杖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不能去。”
    倪斌不耐道“仓老太君,我倪家先祖倪长亭当年是女皇陛下亲封的羽林中郎将, 我是倪家后人,近身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还请老太君不要阻拦”
    “保护星若的话刚才那两个孩子已经进去了, 不需要再添你一个”仓老太君一手轻轻转动拇指上的黑色指环, 蜃楼之门随着指环的转动淡去无痕。
    倪斌又急又怒“你”
    “到底还是个孩子, 太年轻了, ”仓老太君拧着眉看他,摇头道, “先代中郎将大人是倪长亭,你承袭了倪长亭的记忆但不意味着你就是倪长亭。看你的样子不过比我们宇儿年长个四五岁罢了, 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你进了蜃楼能做什么送死么”
    倪斌本就年轻气盛,闻言, 更是气得脸发红额冒青筋“臭老太婆, 你再说一遍”
    “不许你侮辱我祖母”
    仓宇上前一步,凌霄横于胸前,小脸上满是怒色, 不甘示弱地护在仓老太君身前与倪斌对峙。
    仓老太君道“宇儿, 退下”
    而一直跟在倪斌身后寡言的匡叔按着倪斌的肩膀,低声道“小斌,这里是仓家的地盘, 不得无礼”
    仓老太君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她喝了口仓宇为她倒的暖茶,缓声开口“倪斌,你是倪氏的后人,你说你叔叔倪琛已去世,那么倪氏族长之位是否传给你了”
    倪斌稍稍敛下自己的怒气“是又如何”
    “你们倪氏在沧海境中可以聚集到多少人”
    听此一问,倪斌一愣道“目前为止在沧海境中姓倪的我只知道我和叔父二人”
    “说你是个孩子,你还真是个孩子,”仓老太君轻轻将杯盖滤着茶水的热气,见倪斌又有些生气的模样,才幽幽道,“世易时移那么多年,很多人为了生存下去改名换姓也是可能的的,就连我们仓家在这千年的动荡中也失散了不少族人,不过你们倪氏族人其实已经差不多都出现了。”
    倪斌和匡叔具是一惊。
    “你叔父倪琛早年在芙罗南境创下流沙客栈,他的侠名即便是老身这样久居深山之人也有所耳闻,后来倪大侠逝世流沙客栈交给了公主,公主将它发展至如今规模的风云寨,对么”
    “是。”
    仓老太君点点头“风云寨如今有多少人了”
    “加上各处的十几座分寨,有三万多人。”
    仓老太君目光微微一沉,喃喃道“三万人不多也不少。”
    她话锋幽幽地一转,语声若巨石跌落漆黑幽深的水潭,惊起入骨入髓的冷意“加上我们仓家六万多人亦可凑到十万数了”
    老人伸手轻轻抚着不谢灯的琉璃灯罩,灯罩中幽微的烛火像是要散去了却又固执地包围着灯芯,洒出苍白的光影将仓老太君冷硬的面容衬出森森冷厉的寒。
    仓宇忧心忡忡地道“祖母,加上倪家我们也只有十万人,十万人去对阵芙罗,我们不是以卵击石么”
    “人数上我们的确不足以撼动芙罗根基,但芙罗国主年老体衰、芙罗太子懦弱无能,加上瘴毒之祸,芙罗气数将尽,”老人语气淡漠地道出惊天计划,“我们蜃国正好在此时拥戴公主为王,行复国大计”
    “你要拥戴公主复国”
    仓老太君看了他一眼,冷冷反问“一千多年前是芙罗灭了我们的国家,现在我们从他们手里把沧海境夺回来有什么不对么你是四大家族之一,你难道不想这么做么”
    倪斌深受震动,他到底是少年不曾经历过这般重大决策,此时只能苍白着脸连嘴唇都微微颤抖“复国可是公主她”
    仓老太君瞥了他一眼,眸底是一片了然“看来倪小兄弟是不相信老身了,其实老身也理解你们的顾虑,等明日公主出来怕是也会如你这般想。”
    她在仓宇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朝倪斌道“既然如此,小兄弟不妨跟老身走一趟,老身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我们仓家送给公主的见面礼。”
    惜花厅九号房,和满堂春二楼的其他客房没什么两样。
    冥殿站在门口思量片刻,伸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问“请问,客官在里面吗”
    但里面悄无声息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冥殿嘱咐缇眠道“阿眠,你退后些。”
    缇眠站在一侧,见冥殿骨扇在掌心转了一圈,招出三道鬼火,直接撞进门内。
    客房门霍然大开,一缕如烟似雾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如云山雾罩,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冥殿、缇眠对视一眼,两人一齐走了进去。
    踏入房门刹那便如踏在了云端,入了仙境,上看不见天下目不着地,只白茫茫一片,烟色迷雾围拢过来,很快身后那扇房门也被淹没消失了。
    冥殿心头一凛,一手揽住缇眠的腰身,低声在耳畔叮嘱她“这里恐怕是楼中楼,蜃族幻术玄妙非常,必须小心,你待在我身边便是。”
    耳边被他的吐息染了热意,缇眠微微侧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他堂而皇之覆在她腰身上的手,心间一叹,他近来屡屡对她行忘情之事,不似从前躲瘟疫似的躲着她了,她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恼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前方迷雾笼罩出正是一座凉亭,亭下是一片荷花池,满池的枯荷枯叶,一青年正执着一卷书坐在池边太湖石上凝神看书。
    那青年的眉眼被云雾笼罩,模模糊糊,缇眠却认出了他一身的衣裳,忍不住拽了拽冥殿的手道“千棠,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太子”说着拉着他疾步往那荷花池走去。
    她脚步如风,身畔烟色蜃云飞驰而去,散成丝,融成雾,冥殿俊脸含笑,眼角微扬“阿眠,方才你唤我什么”
    缇眠怔了怔,一时不察她竟泄露了心思,侧脸一看只见他唇角竟勾着得意的笑,不由恼了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那凉亭下。
    亭中的雾稀薄了些,那青年仍旧垂首读书,听到脚步声才猛然惊觉,愣愣地站起身,盯着缇眠看了片刻喜道“缇眠仙君你怎么来了”
    这青年正是失踪多日的芙罗太子颜正卿。
    缇眠见他安然无恙,方松了口气“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太子殿下在这里过得好生逍遥,半点没有做人质的模样,还有闲情逸致看书。”冥殿笑呵呵地摇着扇子从缇眠身后走了出来。
    颜正卿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您您就是少君殿下”
    缇眠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少君殿下是我的恩人。”颜正卿走到冥殿跟前,双手作揖行了大礼。
    冥殿扫了眼他手中看的那本书定国策论十书,笑道“看来殿下在我的藏书阁里挑了不少好书啊,这本我记得是梁国末世之臣钱维缜老先生写的。”
    颜正卿将书细细阖起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才道“此书乃是钱老先生为了挽救当年岌岌可危的大梁朝廷,劝谏亡国之君殇宗的谏书,全书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泣血,正卿看了十分受益。”
    “有受益便好。”冥殿笑着撩袍坐在了石凳上。
    “你让他看这些书作甚”缇眠不解,问他。
    颜正卿自己答了“因为少君殿下希望正卿可以认识到当今芙罗国势的危急,学习真正的为君之道。”
    冥殿笑了起来,当初他是为送帝王星转世才来的沧海境,见颜正卿虽然身为东宫太子性子却太过软弱,芙罗这样的烂摊子交给他这种太子只可能加速灭亡,所以为了敲打颜正卿,他自作主张把颜正卿扔到了冥界的藏书窖,又派鬼差从凡尘各界调来各个亡国之君的冤魂,没日没夜地骚扰颜正卿。
    那些亡国之君死相一个比一个凄惨,有的提着被敌军砍掉的头,有的脖子上还拖着自缢的白绫跑到颜正卿哭诉自己的惨死和对生平的懊悔。
    无数血淋淋的教训把颜正卿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不过也叫总是躲在父皇、颜相羽翼下的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开始学习如何真正担负起一国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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