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一言不发地端着餐盘,剑眉微微拧起。
    上高中后,他便执拗地离开孤儿院,独自在外租了房子住下。普通小孩习以为常的生活费对他而言遥不可及,房租、学费、水电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支出累积成沉重小山,恶狠狠压在少年瘦削的脊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因此秦宴对口腹之欲并没有太多追求,每天只求填饱肚子就万事大吉。他早已习惯白花花的米饭与土豆丝或青菜两两搭配,今天却不知怎地,盘子里被莫名其妙添上了另外几道菜。
    细长肉丝静静躺在餐盘中央,有淡淡的青椒香气萦绕鼻尖,茄子被炒得入了味,散发出蔬菜与豆瓣酱混合的浓香。
    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嗅觉体验,好像素净白纸上忽然被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平添几分暖意腾腾的烟火气。
    食堂阿姨说得晦涩又暧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能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
    秦宴记得她,江月年不久前才给他送过胃药。
    那姑娘直愣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惊吓,一口饭包在嘴里一直没吞下,腮帮子圆圆地鼓起来,像受了惊吓的仓鼠。一双黑漆漆的杏眼也睁得圆溜溜,在与他四目相对时,有些慌张地静止不动。
    秦宴想,一定是被他吓到了。
    许多人说过,他的眼神又冷又凶,整个人的气质也阴郁孤僻,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惧意,完全不想靠近。
    所以现在,当他毫无征兆地转身与之对视,江月年表现出这副模样也是情理之中
    当时他收到药品后向她道谢,对方的表情同样是怪怪的,仿佛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最终只露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
    对于她而言,他应该只是个奇怪又可怕的普通同学,虽然偶尔会顺手送出零星好意,但归根结底,与其他人并没有两样。
    食堂里四处充斥着嘈杂的人声,仲夏的热气闷得心口烦闷不堪。
    眸光黯淡的少年向阿姨道了声谢,正想离开窗口,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把饭尽快吃完,忽然望见那个仓鼠一样的女孩子飞快眨了眨眼睛,用力把嘴里的饭菜一口吞下。
    然后朝他极快地挥一挥手,眉眼像月牙那样轻轻柔柔地一弯,嘴唇随即荡出笑意“好巧啊,秦宴同学。”
    她看似说得随意,但其实仍然带了点没由来的、做贼心虚般的紧张。白净的手指无意识往前勾了勾,像雪白猫爪刺破空气,挠在秦宴坚硬且冰冷的心口。
    很久没有人对他笑着打招呼。
    为什么在面对他时,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那爪子在思绪里破开一道裂缝,食堂阿姨满怀深意的视线与模棱两可的话忽然又充斥在脑海,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隐隐成型,让他少有地感到耳根发热。
    如果只是说如果,这些菜并不是来源于那个“盛错了”的拙劣借口,而是有人早就暗中做好了准备,让阿姨盛给他呢
    如果他以为的所谓“幸运”
    是某个人小心翼翼安排好的馈赠呢
    不直接打菜给他,是想要顾及他那颗可笑的自尊心;在他转身后露出惊讶又慌张的模样,是担心阿姨把一切小伎俩全部戳破。
    顺着这个思路一直想,那些胃药同样存了猫腻。虽然江月年声称自己以前用过,但它们的包装分明全是崭新的模样,甚至有的生产日期是在半个月前。
    就连她拥有那么多药物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如果真的药到病除,又怎么会把一大堆毫无用处的瓶瓶罐罐继续留在教室,然后在时间刚好的时候送给他。
    只有唯一一个理由能够解释她特意去医务室为他买了药,为了避免难堪,谎称那些是自己用过不要的东西。
    食堂里还是很吵。
    秦宴迟疑着站在窗口角落,却觉得耳边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却也实在美好得让他舍不得放开。
    就好像一个打出生起就生活在漆黑洞穴里的人,常年依靠着从石缝里漏进来的零星光点苟延存活,当他以为一辈子都会被淹没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时。
    那个女孩的关切小心翼翼又悄无声息,却汇聚成一缕最最和煦温暖的光,照进他残破不堪的小小世界。
    可如果这一切只是他卑劣的幻想呢也许江月年从来没生出过那些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她的世界光明又坦荡,与泥潭里的他全然沾不上边。
    刚才那些抓心挠肺的念头,只不过是过街老鼠在阴沟中做的一场自作多情的梦。
    毕竟他与江月年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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