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人既都退下去,丸子不跟他打太极,单刀直入,“说罢。”

    南宫尔雅没料到丸子如此直白,楞了一下。

    事实上,今日骤然见到清醒的丸子,南宫尔雅也吃了一惊。两人相处不多,除大婚那段时日有过夫妻之实,后来基本井水不犯河水。此时看着气质突变的丸子,对上她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他莫名心中有几分惴惴。

    丸子微微一掀眼帘,淡漠的神情与这一身乌发雪肤,星眸红唇撞击出奇特的蛊惑力。南宫尔雅第一次觉察这荒淫无耻的女人竟生得一副绝美的皮囊。

    心中不屑,他眼睛却不自在地偏过去。

    果不其然,南宫尔雅提及了前朝之事。丸子以为他会提及南宫充被她气昏之事,结果他没有。南宫尔雅说起今年的人才选拔,着重提及了几个人名,强调了他们有才。

    事实上,南宫尔雅在入宫以前是京城文人中颇有盛名的才子。与武国公府顾斐,兰侯之子曹承衍,并称京中诗画书三绝。便是南宫尔雅入宫,他在京中读书人心目中依旧是备受推崇的。他提及人才选拔既有些逾距,却又在情理之中。

    丸子挑起了眉头“赵青,林澈,万长峰怎么,都是你的好友”

    实际上,初代女皇凤媚在位期间太短,才短短十五载。这十五年里,她除了在铲除萧氏皇族的旧势力,大半的精力都用在稳定凰临的政权。至于人才选拔,没等到她大展手脚,女皇便重病去了。如今沿用的自然是前朝的旧制,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并行。

    “并非,臣只是替陛下惋惜。臣素来知陛下爱美心切,”南宫尔雅嗓音冷淡,不自觉地高傲道,“但一些有识之士,真正有才学之人。臣恳在此请陛下莫要染指。国之栋梁,雌伏于人身下供人玩乐,实非强国之兆,也实非明君之举。”

    丸子笑了“怎么,他们难道在朕的后宫里不成”

    南宫尔雅点了点头“三日前将将被送进储秀宫,正在那十八位其中。”

    丸子一愣,倒是没想起这个。

    她眨了眨眼睛,胳膊肘半倚在软榻的扶手上皱起了眉,尽力搜罗脑海中的记忆。但是须臾,并没有任何迹象。虽说她确实继承了凤九天的记忆,但显然凤九天也不是什么都记得,至少这十八位美人丸子是一点没想起来。

    南宫尔雅一看她皱眉苦思的模样,知她早已忘了这事儿。顿时就怒了,他指着丸子的鼻子便激动道“陛下金口玉言,无心一句便能断人生死。若是这美人儿并非如意向中那般得陛下的心意,陛下当初何必命人非押进宫中不可”

    丸子被他手指的心烦。她确实是不记得,但她也非常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叱骂。这南宫家的父子俩以为她是谁一个他们南宫家男人可随便斥责的无知妇孺么怎么父子俩一个两个都敢指着她鼻子说话

    “朕做什么难道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南宫尔雅,朕希望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丸子说翻脸就翻脸,喜怒无常的暴虐女皇人设炒得稳稳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凰临都是朕的朕做什么,容得你来说三道四”

    她嘭地一下将杯盏搁置在桌上,南宫尔雅猝不及防吓一跳。

    往日无耻女皇虽对他不亲近,但看在南宫家的份上,从未对他翻脸过。丸子骤然翻脸,叫他很有些始料未及。

    他愣了一下,立即起身在丸子的脚边跪下“陛下息怒。”

    丸子冷冷瞥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沧月在门边听着里头的动静。见丸子忽然怒气冲冲出来,立即就跟上去。

    丸子大步走出坤宁宫,所到之处坤宁宫的宫人就跪了一地。沧月小碎步跟的吃力,不知里头说了什么叫主子这般生气,他一面追一面就在瞄丸子的脸色。

    见她走着走着,脸色奇奇怪怪的分不清喜怒。情急之下,他就提议去鹿鸣宫坐坐“陛下陛下若是心烦,不若去听沈公子宫里坐坐,先前,陛下不还夸赞沈公子的琴音令人忘忧奴婢听闻沈公子近来又谱了一曲新曲子。”

    丸子没说话,沧月又道“若是不想听曲,去凤栖阁坐坐也行。听闻方公子近来在练剑舞。陛下不总是夸赞方公子一柄好腰听不得曲子,看看剑舞也可松散松散。”

    丸子“”

    “剑舞不行,凌香阁的苏公子,陛下也赞过他玉骨天成。”沧月小嘴儿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歇,“素芳殿的倪公子华清宫的百里小侯爷望舒斋的长孙公子不然雨花榭的大小何公子”

    得亏他记性好,嘴皮子快,丸子脑子里浮现的人脸都跟不上他的嘴。

    丸子“”特么她的后宫到底多少人。

    关于这个问题,丸子决定先放一边。脑子里涌动的脸化成一团,估计没个一两百也至少有五六十。她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况她根本就没生气“回吧。”

    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

    一到夜里,夜凉如冰。虽说已经是正月里了,但看这天色,似乎又要下雪。丸子回到未央宫时寒风忽至。宫人们跪迎她进来,立即伺候她去梳洗。

    不过进了净室,池边又跪了两个体态优雅的赤身美少年。

    丸子忙了一天实在没心情,不管这两个面红耳赤地伺候完她梳洗后那蠢蠢欲动的小眼神,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沧月对此有些无措,但丸子倒到榻上便沉沉地睡过去。

    次日五更天,沧月才在帷幔外打盹儿,丸子便自己起身出来。

    沧月吓一跳,有些不可思议“陛下您这是”

    “传水,替朕更衣。”丸子丢下这一句,转身便去了净室。

    沧月意识到自家主子这是要去早朝,立即惊恐地领着一群人进去伺候。

    丸子昨日让相国卧病,今日果然没有看见他。高台之下,朝臣们对准时准点出现在太和殿上正襟危坐的女皇感到不可思议,大惊之下都有些沉默。丸子冷眼看着他们面面相觑都低下头去,竟无一人上前启奏。

    沉默许久之后,丸子笑了“都无本可奏”

    底下还是安静。

    丸子点点头后,开始亲自点名“户部何在”

    才一点名,户部尚书户部侍郎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不知这女皇又在折腾什么把戏。三人执玉笏颇有些莫名地从人群中站出来“臣等在。”

    “朕问你们,坊间一斗米多少钱一斗黍多少钱一斗糠又是多少钱”丸子的声音冷而淡地从高座之上飘下来,落地有声。

    三人心中骤然一凛,眼睛仓促之中都瞪大了,显然是被问到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慌乱。本就是掌管一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朝臣的俸禄,粮饷,一国之生存大计,还不曾被问到坊间斗米价值。突然被问及,一时间谁也没答话。

    “朕问你们话呢,回答朕”

    户部尚书众目睽睽之下,模糊地说了一个数值“三两一斗米,一两三钱一斗黍,糠七钱。”

    丸子没说话,将三人晾在一边,转而又问起了工部“工部何在”

    才有过前车之鉴,工部三人走出来脸色已有些惴惴。丸子侧靠在龙椅的扶手上,那双淡漠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深浅,一时间众人惊觉,这荒淫无知的女皇,竟然谁也摸不准她的套路。丸子又问“这骊山行宫的建造,用的什么木头”

    “回陛下,”问得是这事,工部尚书松了口气,镇定回道“回陛下,都用的金丝楠木。”

    丸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工部三人见她点头,心里已经是镇定了。

    正当几人想着她这会儿也该消停,问其他人,就听丸子忽然又指着工部左侍郎岳贤开口“朕问你,坊间采买金丝楠木价值几何批量采买又是价值几何樟木,梓木,椆木等价值各几何一桩别庄建成耗费多少木料人工又怎么算物损又是几何”

    那被丸子提问的左侍郎猝不及防之下,脑子糊成一团。额头冷汗狂飙,支支吾吾地根本就答不上来。

    丸子将目光移向工部其他两位,工部尚书凌志楠脸乍青乍红的。冷冷瞪了一眼左侍郎,刚想站出来回话,丸子冷眼一扫他“朕问得是他。”

    凌志楠呼吸一窒,低下头去。

    那左侍郎挣扎了半天,惊恐之下膝盖发软往地上一磕“陛下恕罪。”

    丸子移开视线,目光又落到人群。这时候沉默的朝臣们再没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个个头恨不得缩进衣领里去,叫丸子看不见他。

    丸子心中冷笑,上课点名回答问题的魔咒,没人能逃脱的了。随着她目光一寸一寸移动,所到之处人脸都白了。丸子却好似做游戏一般又回到户部这里。她忽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户部三人。

    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似笑非笑“朕正月十五刚去过坊间。京城城南的米铺,朕闲来无事都转悠了一圈。你们猜怎么着”

    户部三人本就心中惴惴,丸子却没放过他们,看着他们吐出了精准的数字“普通一斗米五钱,黍两钱,糠一文。”

    她说完这一句,户部三人与工部左侍郎一起,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

    丸子却又看向了户部尚书胡宽“闵州干旱的详情朕姑且不问。朕就问你,闵州一共多少户人口干旱几个县饿殍遍野四个字,确切死了多少人需要国库拨款一万九千七百万两白银”

    胡宽没想到她能精准到这个地步,一口气没上来,当下软瘫在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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