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中间生了什么变故,我醒过来已成了鬼,从此之后便以吞吃人魂为生。”罗程雪道“城中大多与买我者沾亲带故,我想,既然已杀了一个,还不如全都杀了。”

    宴陵没骨头一样地靠在墙上,道“在下之前身受重伤,又在小姐布下的鬼阵中几进几出,疲倦至极。”

    罗程雪冷冷地看着他,眼泪已干了大半,“什么意思”

    宴陵将临渊剑插回去,道“意思是,罗小姐若想对在下出手不必如此曲折,直接动手就是了,但是在下想提醒罗小姐,若想用在下迫使姬少君罢手,或许很有难度。”

    罗程雪朝宴陵露出一个笑,道“我没试试,怎么知道”她第一次冒然出手,不过是为了探知宴陵底细,方才见他递匕首过来时手腕微微颤抖,便知他伤得极重。

    她讲故事不是为了让宴陵放松警惕,而是想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罗程雪身影已经消失了。

    宴陵感觉脖子上一凉,随后又一热,有什么东西飞溅上去,又暖又腥,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去。

    宴陵轻轻转身。

    罗程雪跪在他身后,司命剑自她后颈插入,将头与身体微妙地卡在了一起。

    少女涣散的眼睛看着地面,手中拿着那把刚刚抵在宴陵脖子上的匕首。

    宴陵摸了摸脖子,从侧颈摸到了一条很轻的血痕。

    姬元澈翩然落下,衣着仍旧鲜亮整齐,周身唯一凌乱的是被风吹散的头发。

    他走到罗程雪面前,将手中的东西摊开给罗程雪看。

    罗程雪无措地长大嘴,血不断地从她嘴边涌出。

    姬元澈的掌心苍白,他手中放的那枚东西却是纯黑,摸起来十分光滑冰冷,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

    宴陵伸手一探,还未碰到鳞片,手指却麻了半边。

    姬元澈道“龙鳞与你身上的灵力相冲。”

    宴陵长叹一声,道“少君,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对在下这个君妃十分不满意”前有姬清水,后有这片看起来好像是烛龙的鳞,对他的不满溢于言表。

    姬元澈微微一笑,道“本君仍然觉得,雪策你价比黄金。”

    只要宴陵还有自知之明。

    这片龙鳞上的魔气早就没了七七八八,不然宴陵刚才碰一下,结果不会只是手指发麻这样简单。

    他用点魔气给罗程雪续命,道“这是烛龙鳞,”他说话声音很轻,甚至仿佛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在,姬元澈这个魔,总能微妙地符合话本册子中蛊惑人心的魔族形象,“从哪里来的”

    罗程雪觉得疼,伤口疼,眼睛也疼。

    她凝视着姬元澈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那般热忱,“不不知道。”

    姬元澈手一抬,司命剑从伤口中拔出了些。

    “从哪来的”他又问了一遍。

    罗程雪很欣赏姬元澈的脸,她从见第一面就非常欣赏,她有过很多张人皮,那些人皮足够给所有的纸人都套上新衣服,但是从来没有一长,能美成姬元澈这个样子。

    她第一次见到姬元澈,就像扒下他的面皮,为自己添一张新的妆面。

    罗程雪缓慢地摇了摇头。

    姬元澈把玩着那片龙鳞。

    这只是一片普通的鳞而已,鳞的主人早就陨落,鳞片中的魔气四散,只剩下一点点残余。

    罗程雪将这片龙鳞嵌进纸龙中,凭借着那点残余,做出了烛龙的虚影,可惜,她没见过烛龙,虚影与本体相差甚远。

    司命剑从中飞出。

    人头甚至没来得及落下,尸体便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张被切下脑袋的剪纸小人。

    姬元澈刚才见了一张差不多的,是用白纸剪的龙,被他烧了。

    宴陵道“我方才碰过罗程雪的匕首,匕首上魔气极重,而她身上却并无魔气。”他拿过鳞片,龙鳞在宴陵手上一颤,魔气倾泻而出,他又扔了过去,“也不是鳞片上的,应该和教她布鬼阵的是同一人。”

    姬元澈手指擦过鳞片光滑的表面,龙鳞实在太凉了,摸上去宛如摸上了一块并不会融化的冰,“既然有龙鳞,那给她龙鳞的人应当知道烛龙的尸身在哪才对。”

    宴陵沉吟道“说不定,烛龙根本没有尸体呢。”

    姬元澈手指微微用力,道“何解”

    宴陵道“或许根本没死,或许已经灰飞烟灭,再或者,烛龙已陨落万年,少君怎么就能保证,烛龙的尸身一定保存着呢”

    姬元澈神色有些微妙,“本君,就是知道。”他笃定道,语气中有些孩子般的任性。

    宴陵不置可否,从龙鳞看到姬元澈的手,有些感叹地说“仅是一鳞,威势便已如此,若是在烛龙全盛之时,还不知会是如何景象。”

    啪。

    龙鳞碎在了姬元澈手中。

    龙鳞中的魔气萦绕在姬元澈的指尖,他逗弄一般,轻轻碰了一下。

    姬元澈收回手,接上道“确实,不然爻也无非杀他的理由。”

    能在诛杀烛龙后全身而退,那位司命爻,又是什么样的人

    姬元澈若有所思。

    宴陵道“少君还对此地葬有烛龙抱有期待”

    姬元澈朝他一笑,“本君从未期待过。”

    他感受到了龙鳞上的魔气,却也知道不可能来源于烛龙。

    他把玩着那团魔气,“既然罗程雪不愿意开口,总有人会告诉本君,烛龙在哪。”

    他马上就会知道。

    宴陵道“那在下就恭喜少君心想事成了。”

    姬元澈手指一碾,将龙鳞化成黑色齑粉,随风飘扬。

    宴陵本和姬元澈并肩而立,突然转过了身去。

    姬元澈微微皱眉,想将宴陵的身子扳过来,他又不同以往地不配合。

    姬元澈绕到宴陵面前,关怀道“雪策,失心疯了吗”

    宴陵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喉间腥甜四溢,他咳嗽了几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暗自调息之前还告诉自己一定要避开姬元澈的方向,可谁叫姬少君今天上赶着到他面前来说话。

    姬元澈白衣,从胸口到腰仿佛桃花怒放。

    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姬元澈的表情变了。

    宴陵一手拽着姬元澈的衣服,一手捂着嘴咳嗽,因为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吐血就显得更加狼狈。

    他微微仰头,趁着喘气的空挡,道“在下,在下赔你一件新的。”

    姬元澈冷笑道“雪策,你浑身上下都是本君的,打算拿什么赔”

    宴陵刚想说在下可以赔给你,却没喘上来这口气,被一口血呛了回去。

    他压了太久,积累到今天终于克制不住。

    他咳得血越多,面色就越白。

    姬元澈冷眼看了一会,终于伸出手去。

    宴陵将没沾上血的手递给他。

    姬元澈没接,抬手利落地将他敲晕。

    宴陵毫无防备,觉得后颈疼麻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眼前发黑,软趴趴地倒向了姬元澈。

    姬元澈沉默半刻,一手搂住宴陵的肩膀,将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解开宴陵的腰带,扯开了衣领。

    自丹田起,他小腹上的经脉已泛起了青,有些位置,业已是紫色。

    他身上外伤无数,从肩膀到小腹都有擦伤和划伤,部分伤口结痂了又被扯开,血液浸透衣料。

    他向宴陵的肋间摸去,微微一压。

    宴陵拧着眉,压抑着痛呼。

    他之前草草系上的头发又散开了,贴在满是冷汗的脸上,有些微妙的虚弱与易折。

    姬元澈握着他的手腕,魔气顺着他的经络渗透至四肢百骸。

    灵力与魔气相冲,此刻,宴陵的感受绝对不会非常好。

    他虽在昏迷之中,却还是感觉到了疼痛,本能般地去闪避,姬元澈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将他又按了回去。

    宴陵无意识地闷哼一声,哪怕在梦中,他的声音仍及压抑至极,仿佛出声便是一种耻辱。

    姬元澈一手给他梳理将要断掉的经脉,一手玩着宴陵的被他切了一半的头发。

    宴陵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姬元澈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宴陵这样都没有死,还活蹦乱跳地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他太想知道宴陵受多重的伤,流多少血会死。

    他的手从宴陵的头发移到脖子上,那里有一道狭长的伤口。

    这样的伤太轻了,要不了宴陵的命。

    他用手蹭了两下伤口,指甲微微刮擦,只要用力,就能捅进去搅动血肉。

    宴陵吭了半声就戛然而止。

    姬元澈看了看他比百年前更为苍白,更为消瘦的脸,手移开了伤口。

    宴陵衣衫半解,上身无一处不带伤,从肩头到小腹,皆是青紫暗红痕迹,他神色昏茫,略带痛苦地靠在姬元澈怀中,衣领下滑,露出的肩胛骨微微颤抖,大半面孔都被姬元澈的身体罩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引人遐思。

    他们所在地方的民居之前就在姬元澈和烛龙鳞的双重努力下全部倒塌,因此姬元澈此时就搂着宴陵在废墟旁边静坐调息。

    姬元澈自认为对宴陵所有的兴趣都在他为什么还不死和他怎么才能死上,却没想到宴陵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中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姬元澈给宴陵披上外袍,往自己怀中自然地拢了拢。

    他笑着开口道“本君耐性有限。”

    不多时,他们十米之外果然出现了个青衣男人。

    他的眼神太复杂了,复杂的姬元澈都觉得古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上被冷汗打湿,还在怀中微微颤抖的宴陵。

    姬元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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