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陵往姬元澈怀中靠了靠, 朝烛龙一拱手, 道“晚辈有礼。”

    烛龙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两个。

    烛龙吐息冰冷,周身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死气。

    宴陵被阵阵阴风吹得面色发青,忍不住偏头对姬元澈道“少君殿下,您确定您家的长辈,还活着吗”

    姬元澈带着宴陵立在塌了一半的房檐上, 飘然得没什么重量,若非此魔身上的魔气阴郁至极, 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不然看起来倒有十分出尘之姿。

    姬元澈道“本君听闻烛龙会吞噬人气, 但仅限于活着的时候,想看看这条龙是不是虚影, 仍个人过去就知道了。”

    宴陵纠正道“是吞噬日月。”

    作为这附近唯一的人,宴陵一点都不想被异想天开的姬元澈扔过去。

    龙息带起的风太大了,姬元澈随手捞起被烈风吹落的宴陵的发带,粗粗地拢了把他的头发, 重新系了上去。

    宴陵得承认, 姬元澈给人梳头发的样子很美,美得可以入画。

    但疼也是真的疼。

    宴陵把发带从姬元澈手里抽出来,咬着一端将头发随便地绑好。

    或许是这一人一魔的姿态过于悠闲, 烛龙不满地朝他俩怒吼一声, 龙吟震耳欲聋。

    姬元澈一手揽着宴陵, 一手召出司命, “没有日月。”他道。

    此刻, 月出东方,清辉遍地。

    宴陵仰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魔气阴冷彻骨,宴陵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姬元澈怀中。

    姬少君笑得十分开怀,“雪策不是说想做君妃吗”他语气温柔,“若是得了魔主认可,遑论少君妃,便是要做魔后又如何”

    宴陵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在下对少君一心一意,天地可鉴。”

    话音未落,足可将活人吞噬的魔气迎面而来。

    宴陵猛地转身。

    姬元澈十分贴心地松开抱住他的手,很想看看宴陵能跑到哪去。

    宴陵转身,一把搂住了姬元澈的脖子,他与姬少君的身高相差不多,这样正面抱着,正好脸对脸,只要向前倾身,便可轻而易举地亲到对方的嘴唇,虽然宴陵很想亲上去,但他毕竟还是要命的,仅仅将头埋进姬元澈的颈窝,道“少君救命。”

    姬元澈“”

    司命剑在半空中晃了晃。

    姬元澈无端地感受到司命剑是在和他对视,并且仿佛还在质问他当初为什么没看着这个祸害被烛龙吞了。

    魔气掩天遮日,姬元澈执剑,不闪不退。

    司命无锋,亦无光。

    这样一把黑沉沉的剑却可劈开千丈魔气,直取龙头。

    烛龙蓦地闪开。

    烈风阵阵,姬元澈长发顺风飘扬,黑得极黑,几乎能与魔气融为一体,白得又极白,仿佛冰炭相投。

    姬元澈低头看了眼司命剑,仿佛有些疑惑似得皱了皱眉。

    宴陵把头埋在姬元澈怀中,姬少君身上不冷不热,但比他凉得死人一般的体温热多了,他不仅将头埋进去,还变本加厉地蹭了几下。

    姬元澈伸手,按住了宴陵的脑袋,“别动。”

    宴陵躲开姬元澈手,依言低下头一动不动。

    姬元澈被他抱得很不舒服,不舒服的同时还有种荒谬的好笑,因为他面前的那条龙不是别的,正是魔主烛龙,名义上魔族的祖宗,他没有诚惶诚恐地下跪拜见也就算了,此时还要和宴陵搂搂抱抱,全然没有将这位生于魔域极暗之地中,可吞吐日月的上古魔族放在眼中。

    宴陵搂着姬元澈的脖子,这个动作十分亲密,做起来也能与对方的身体全然贴合,唯一的缺点是不舒服,他本就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样抱着姬元澈,还不如姬元澈像刚才那样搂着他,但宴陵也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要是再转过去让姬元澈抱着他,姬少君大概会将他扔过去,辨一辨烛龙的真假。

    烛龙开口。

    宴陵感受到身后冷风,还想再往里靠靠。

    他开口,声音沙哑粗粝,几乎与烈风融为一体,“尔等何人”

    既然烛龙现在还顶着魔主的名号,姬元澈也不介意做个晚辈,先礼后兵,可宴陵紧紧地搂着他,让他颔首这个动作便显得无比滑稽,姬元澈尝试了一下,立刻就放弃了。

    宴陵转过去,好巧不巧地与烛龙硕大的眼睛对视。

    这双眼睛幽暗又癫狂,眼睛的主人似乎早已没什么理智在。

    姬少君难得想讲一次人伦的想法顷刻间打消,他道“非是人族。”

    烛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吹来了姬元澈深深的魔气,他金色的眼中浮现出了类似于探究的神采,“姬氏”

    姬元澈仿佛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忍了会儿,将宴陵从自己怀里拽出来。

    宴陵在被拽出来的瞬间就拉住了姬元澈的胳膊。

    烛龙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

    烛龙道“既是我族子孙,本座便恕尔等不臣之罪,”他的态度高高在上,恩赐一般地与姬元澈说话,“姬氏子孙,本座问尔,今日缘何打扰本座安宁”

    姬元澈将宴陵往前一推。

    烛龙道“献祭”

    宴陵道“证婚。”

    烛龙冷哼一声,道“荒谬”他偏向姬元澈,等待姬元澈给他一个解释。

    姬元澈觉得很有意思,这样的有意思让他能暂时放下对宴陵的成见,一本正经地配合“人族缔结婚约时,往往要请族中年高有德证婚,本君想,在魔族中积威最深者,舍魔主其谁。”

    烛龙金瞳森然,“尔等岂敢如此放肆”

    姬元澈笑吟吟地反问道“本君为什么不敢”他弹了弹司命剑,剑身微鸣,却并没有在汹涌的魔气中表现出过多的兴奋。

    眼前的这条烛龙,甚至还不值得司命出剑。

    姬元澈将宴陵轻轻一推,抬手布下禁制,执剑朝烛龙的方向掠去,剑意若白虹,唯有尾光刺目。

    宴陵条件反射般地闭上眼睛。

    魔气在空中轰然炸开,余波向外推散,冲塌了宴陵站着的屋脊。

    烟尘四散,宴陵一手掩住口鼻,咳嗽几声,从上面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宴陵缓缓站起来,只觉得这样毫无缓冲地跳下来差点震碎了腿。

    不过须臾之期,一对龙角被从烛龙头顶削落,砰地砸在地面上,登时将地砸出了两个大坑。

    宴陵险些躲闪不及,被砸进坑里去。

    龙角断裂的地方还残留着血液,暗金色的液体不断从中淌出。

    宴陵抬头,但见姬少君白袍与黑发齐飞,手中剑尚有血迹未干,他微微扬起下颌,眉眼深邃绮丽,睥睨招摇。

    宴陵目不转睛地盯着姬元澈看,连呼吸都慢了些。

    姬元澈这样的魔,纵然他看了千年,眼下又要重头看千年,却怎么都不会觉得腻。

    剑身光滑,连血都留不住。

    姬元澈居高临下地看着呼吸沉重,勃然大怒的烛龙,自觉善解人意地说“本君可以给你一个留全尸的机会。”

    烛龙本七分的怒,在姬元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下也变成了十分,他仰天长啸,风驰电掣般地朝姬元澈冲过去。

    姬元澈颇为不耐烦,扬起剑。

    司命剑连一点光都返不出,宛如一滩干涩的血,但是马上,剑身上会有一层又一层再新鲜不过的血。

    宴陵看着半空上的人,神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与爱意。

    他实在太过专注,专注得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后高高举起匕首的手。

    宴陵头也不回,偏身闪开,一剑挑开了罗程雪的匕首。

    “罗小姐。”宴陵和善极了,弯腰捡起匕首。

    罗程雪鬓发散乱,狼狈不堪,一双眼睛更是红透了。

    天上寒光大作,宴陵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衣袖纷飞的身影消失在魔气中。

    罗程雪深深地喘了口气。

    宴陵用手捏着刀背,以刀柄的方向朝罗程雪递过去。

    罗程雪恨恨地看着他。

    宴陵叹了口气,道“罗小姐,你这样看着在下也没有任何作用,在下很惋惜贵宅最后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只是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何必强求呢。”

    罗程雪一把夺过匕首,看起来十分像将这把刀插进宴陵的胸口。

    她眼底血红血红的,“不是我。”

    宴陵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程雪道“本就不是我,我想杀你们不假,可我还没来得及下手,火就已经烧了起来,”她说得愤然,“我杀过多少人,何必在今日这一桩上不承认。”

    宴陵靠着倒塌的石块,点了点头,他态度淡淡,乃至说得上敷衍,显然半点都不愿意相信。

    罗程雪的眼睛看起来马上就能落下泪,或者滴下血来,“今日种种,皆于我无关,城中人确实都是我所杀,这点我无话可说,但那都是天理循环,是报应”她说得过于决绝,尚自都有些哑了,“我九岁时被卖到这里来,十五岁嫁给了城中一富户,她喜我美色,又疼惜我年幼,自然是宠爱万千,但他早有大夫人善妒,”她冷笑一声,“不过大夫人乃大家闺秀,自然不会亲自料理我这样个小小玩物,大夫人虽万般不喜欢我,平日面子上都还过得去,老爷后来患了病,没多久就一命呜呼,”她微微蹙眉,仿佛有万般忧愁,唯有一双眼睛中的倾诉热烈如火,“老爷是极喜欢妾的,交代完家业后事,便握住了我的手,哭着说舍不得我。”

    她说完停了下,悄然地看宴陵的反应。

    宴陵听人说话时十分专注,他看人的目光也十分温和,即使他什么都不曾说,却给罗程雪一种,他深信不疑的错觉。

    罗程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给别人讲身世这种事她做的不少,每一次都和上一次有些差别,她说了太多的谎,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小少爷便说,让我去陪老爷。”她一顿,“我便来陪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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