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会被静妃拖住时间,吩咐完这些,让司琴去青云轩寻谢司白,求他替她们另找一位大夫来。林林总总的叮嘱完,各人都有了主心骨,均是分开行动。定安原想着自己留在这里守着徐湘,但总是心神不宁,索性起身,一并往景阳宫去了。
    景阳宫同样是烛火高照,里外的人忙进忙出,声称静妃大碍,煞有其事。
    含烟拿着定安的手牌在外头求见,里面的人仍是怠慢,最后只放了个秋菊出来应付。秋菊穿着件海棠红如意纹宫衫,发戴珠翠,是个大宫女的派头。她懒洋洋瞥了眼相形之下穿得寒酸朴素的含烟,皮笑肉不笑“你不是长乐宫乐嫔身边的含烟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含烟畏缩了下,她生长在小门小户,对宫里这些颇有积威的大宫女自来畏惧,不过事关徐湘,含烟还是拿出来些勇气,道“奴婢是来请院判大人通通情,过去一趟,替我们娘娘看看好歹。”
    秋菊闻言沉下脸,睥睨着她“先前不是回过了吗我们娘娘也是病重,根本离不开人。乐嫔娘娘不是好歹还有位御医在长乐宫当值果真是气性大了不成,竟是屡次三番来景阳宫抢人,可见要故意欺负到我们娘娘头上来”
    她一出声便是咄咄逼人,颠倒黑白,直将徐湘她们塑造成恃宠而骄的恶人。这说辞即便日后在永平帝面前提起也是完全在理。含烟处世不深,根本不如秋菊老道,被她拿话一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实话实说“那位御医大人家里出了点事,今天上午回去了,还没回来”
    秋菊越发捏着她的把柄得意起来,她冷哼一声“你们的人好巧不巧回去了,反倒来抢我们的人真真是没个王法,你们娘娘身子娇贵,我们娘娘就得由着病死过去吗”
    含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她嘴笨,和秋菊的能言善道不一样,一时争辩不出话头,反而是越描越黑。秋菊寻着她短处愈发不肯松开手。
    含烟哀求道“可是可是静妃娘娘再怎么样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她话没说完,秋菊立即借着由头发作起来,她厉声道“你这话可是在咒我们娘娘”
    含烟一愣,分辨说不是,秋菊哪由她替自己开解,瞪了眼身边的小宫女“一个个愣着做什么人都上门来欺负到你主子头上了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还不给我掌嘴景阳宫什么时候也是野猫野狗都敢来撒野的地界”
    秋菊身边的小宫女自来跟着她仗势欺人惯了,就只等着她发话呢。而含烟只带了一两个小宫女来,身单力薄,根本反抗不了。小宫女们将她抓起,秋菊轻蔑地觑她一眼,即道“动手吧。”
    她话音刚落,小宫女们正待动手,忽的有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划破森森暗夜。那声音听着年岁不大,却威严十足。
    “谁敢”
    她们刚才是自顾自吵得太凶,完全没顾得上周遭。听得声音,她们方才是一个个循着看去,轿撵正好停住,由绿芜扶着,定安自上面走下来。离得远了还没看清,近了秋菊才见是含章殿的十六帝姬。要说这位小殿下常年跟着邵太后吃斋念佛,性子也磨砺得沉静,对宫中大事小事从不插手,一贯放任自流,怎么偏巧这个时候来了。
    虽是这么想着,秋菊还是不得不行礼。她福了福身子,定安已是走至她们面前,宫灯掩映,明明灭灭的,照在她面容上,她面色沉郁,眸中但见冷意,没有丝毫温度,比这夜呼啸不绝的北风更叫人胆寒。
    秋菊微微一愣,先声道“这三更半夜,殿下怎么来了可是这奴婢吵到殿下若是的话,我将她送去别处查办”
    “不必。”定安直截了当打断她。她是看也不看秋菊,目不斜视,自带着不容分说的威仪在,凛然不可被侵犯,俨然像极了年轻一些的邵太后。到底是养在邵太后多年,如今的定安,已经与秋菊记忆中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相去甚远。
    “含烟是本宫让来的,她手上还拿着我的手牌,你们要教训她,是何意”定安懒洋洋瞥了眼秋菊,慢条斯理的,声音不高,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秋菊没忍住慌了一下,忙辩解道“我不知这是殿下的意思”
    可不及她话说完,定安已是冷冷道“跪下。”
    秋菊怔了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定安扬着脸,居高临下看着秋菊“听不懂话吗你们娘娘如何教你的见到帝姬行跪礼,你倒还不知耻地教人礼数,你自己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秋菊有点不可置信。诚然定制是要行跪礼,不过宫中自来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像她这种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对着皇子皇孙,都是极给脸面的,并不要求苛刻。秋菊在宫中多年,仗着静妃声势横行霸道,即便对着小主子们也从不卑躬屈膝,她被当着其他人的面这样呵斥还是头一遭。
    秋菊见定安脸色不好,又是自己吃亏在先,不敢说什么,只得是不情不愿地跪下。行过礼她要起身,定安冷笑道“跪着,没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
    秋菊愣住了,抬头道“殿下这是作甚,好歹还是在景阳宫,您”
    话没说完,定安却是凑近了她。定安笑起来,笑着的模样比她将才不笑时更为冷森恐怖。定安伸手托起秋菊下巴,垂眸觑着她“景阳宫景阳宫又如何你犯了错,本宫还罚不得你了不成”
    她话里话外全然没有将静妃放在心上的意思,秋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静妃都毫不忌讳的人,一时怔愣愣呆住了。定安的手指微凉,放在她脸上,犹如一条随时都可能咬她一口的蛇,甚至还森森吐着蛇信子。秋菊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小殿下才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好气性,她不仅开荤,还挑最大的下手,全然不顾及什么。
    秋菊微微抖了一下,可这种时候却也只能是强作镇定,她颤声问道“奴婢,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定安挑了下眉,松开手,一面嫌恶地接过身后绿芜递来的帕子擦手,一面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那本宫说给你,其一你以下犯上,见到本宫不尽礼数,且本宫不知,秋菊姑姑在本宫面前,何时也能自称我了的”
    秋菊脸色稍一白。她在静妃面前得宠,又素来不将定安当回事,任意妄为惯了,哪想到临了了竟也疏忽起来。
    “其二。”定安冷冷扫她一眼,“含烟拿着本宫手牌来景阳宫,你让人掌她的嘴,置我颜面于何地”
    “可是”
    秋菊正想辩解,定安蹙眉“本宫话还没说完,轮得到你说话了吗”
    秋菊有苦难言,知道面前这位不是善茬,不敢再插嘴。
    只要定安想,有多少错处是挑不完的。可惜定安没了耐心讲下去,她冷冷看着她,直入正题“你既为掌事姑姑,当为底下人做表率,偏巧你自己明知故犯,屡次冒犯本宫,别说静妃娘娘,就是皇后娘娘要保你也保不得。若是今日本宫不罚你,事情传出去,倒叫旁人评说本宫这个帝姬太软弱可欺了点,为保皇家清誉,这自然是不行的。你说我要挑个什么法子整治你为好你既然这么喜欢打断本宫说话,倒不如”
    说到这里,定安微微一顿,半真半假盯着她的嘴,目光幽深,不以为意的,只将秋菊看得发颤 。
    “割掉你舌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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