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山门
    又一次当天际的流云被夕阳染成了红霞,神殿车队打着仪仗明晃晃又默不作声地从东门进了江陵。
    摆开阵势高举少师仪仗,前有神殿护卫开道,后有祭司举幡;骑士皆身着银甲,祭司们则披着镶着银丝的白袍,在余辉下显得格外耀眼,如何不是明晃晃。
    他们保持着静默,神情肃穆地穿行于城中,所到之处民众无不拜服于地,虔诚地低声祝祷少师康泰,纷乱却不嘈杂,像雨声淅淅沥沥又融于自然。车中的梅东冥早在入城伊始便命人敞开车帘,向街道两旁的民众颔首致意。他回江陵的消息虽未预先报至宫内,一路打着仪仗行至都城,但凡耳聪目明些的早已知晓了,无非过个明路提醒别有用心之人,神殿说了算的人回来了,曾做过些什么以及打算做些什么人,且掂量掂量再作谋划吧。
    圣山脚下,山门迎客处,已有低阶白袍祭司知客数人迎候于山门外。不消说,自是从圣山神殿上特意赶下山的。至于其他闻讯而来的不速之客,真没被少师大人放在眼里。
    “恭迎少师归来。”
    为首的白袍祭司职阶虽不高,却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只因知天命的年纪里家中遭逢大变,老来子重病过世,老妻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紧跟着撒手人寰,老者见凡俗间再无可留恋之人,心灰意冷地投了神殿。
    老祭司入神殿前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蔺国师久闻其名、爱其才,便派了他一个知客的差事,时不时得与凡夫俗子打打交道,总算把人从消沉中渐渐拉了回来。又因他学识渊博性子疏朗,不拘于神殿中束缚人于无形的层级压制,相处久了慢慢成为了梅少师心目中十分可敬可靠的师长。
    阔别神殿年余,初回江陵山下迎他的是亦师亦友的长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阴晦郁结随风消散不少,余下的在老者有意无意的调侃下,也被团成团丢进无关紧要的角落。
    “樊先生亲身来迎,是东冥的荣幸。”
    “能迎到少师实为老仆的荣幸,一年多来下山不知多少次,这次总算没扑空。”
    看,不损他几句老先生意难平。
    “天意弄人,东冥身不由己,先生就莫苛责了。”
    “出去一遭,经历一遭,磨炼一遭,于少师多少当有所获益。”
    扶起执意率领神殿中人拜服于地行大礼的老先生,梅少师苦笑着低声讨饶。
    “先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能活着回来已然算我命大,收获确是不敢想。”
    “竟有人胆大包天敢谋害少师必须严惩,千刀万剐”
    老先生敢爱敢恨,至于他口中最该千刀万剐的究竟是何人,他老人家纵使不得而知,亦不妨碍他跟在梅东冥身后,边走边吹胡子瞪眼,甚是率真。
    “千刀万剐先生言重了,兴许在某些人眼里,我还不如肉案上的一扇豚肉。”
    南楚也好,萧梁也罢,朝廷、神殿、江湖,走到哪儿都少不得被恶心玩意儿窥伺;权贵、百姓皆是有欲有求的凡胎,善与恶的界限只在一念之间,端看垂下来的鱼饵够不够分量使人眛了良知。
    接了老祭司话头的梅少师看似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倦倦的怠惰,即便眼皮都没比平日多掀微毫,他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出口的话却如千斤巨锤猛地砸进听者耳中。
    圣山脚下,神殿门前,少师自喻鱼肉,放眼天下,为刀俎者谓为何人
    从脚底窜起的寒气令紧缀在他身侧的老祭司膝头一软当场便要跪倒,白毛冷汗滋滋地往外冒。说者是不是无意尚待商榷,听者却不可无心,何况少师分明意有所指,话就是说给在场之人听的。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老仆失言不敬致少师不愉,罪不容诛。”
    老祭司这一跪还没着地,就被梅东冥虚扶着站了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是两个萧梁服色的男子负手而立,等了许久的样子。
    幸好幸好,惹少师不悦的看来不是自己。瞧着少师脸上明明带笑,可笑意不及眼底,反倒像酝酿着愤恨的寻机爆发的样子,老祭司不由暗呼庆幸。
    一年未见,少师已然判若两人,气息圆融、威仪天成,无须疾言厉色,只消一个眼神甚至仅仅立在当下,再无人能忽视其存在。曾几何时,站在国师身畔温和浅笑着的青年褪去了他青涩的外衣,真正成为了万民仰视的少师。
    “先生茹素已久,我所谓者自不是先生。”而是不远处奢求无度、贪心不足的萧梁来客。
    南楚神殿和权贵中曾流出过一个传言,言道少师出身萧梁,其父乃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梅长苏,梁皇萧景琰二十年前昭告天下为梅长苏正名,复其赤焰林氏宗庙承嗣。然而讽刺的是,林氏的独苗苗却由楚人养大,承继神谕泽披南楚黎民。
    以前也有人不识时务,明里暗里拿少师的身世说事,即便扳不倒他多少也能让他难堪。少师宽仁不以为忏,又有陛下和国师庇护,久而久之便无人会再提起。
    本以为少师不予理会乃是不在意,原来这些人都猜错了。
    “既有客来,便有劳先生接待。天色将晚,不必送我了。”
    在南楚江陵地界上,梅东冥一句话打发不掉的人屈指可数,老祭司投身神殿前名望虽高,依然不敢妄想借着与少师的一点微末私交当众挑战少师的威严,哪怕只是信口道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无论来者何人候了多久,少师说不见,就是不见。
    “恭送少师。”
    老祭司当即领着门下祭司知客齐齐拜倒,如迎其归来时一般无二的恭敬。
    等在山门外的仆从二人亲眼得见神殿中人对梅东冥敬若神明的态度,不用猜就知道这些时辰是白白消磨了梅东冥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勉强。
    “侯爷,这可”
    身边自小跟着的老仆多少年没遇上过给自家侯爷吃闭门羹的人了,大梁不信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在他看来,赤焰侯家教堪忧,怎可如此怠慢长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身处别人的地盘上,而这个别人正是看自己特别不顺眼的关头,更加冒犯不得。
    一手按下失言的老仆,等候的二人中为尊者只得不顾身份高声喊道,“梅少师,故人有要事相求,敢请一见”
    已驶入山门内的少师车驾不见迟缓,车中不疾不徐传来梅东冥冷若寒泉的回应。
    “本座高攀不起梁朝的故交。”
    大梁能令梅东冥动容的人实在不多,眼见他不予理睬,急中生智之下来人灵光闪过一声高呼。
    “云姑娘的生死少师也全不在意么”
    车队粼粼远去,少师车驾中再难闻只字片语。不知不觉间冷汗淋漓的萧梁来客长舒口气,扶着老仆的手抻了抻腿,迎向面带愠色的老祭司。
    “多谢樊兄玉成,老夫感激不尽。”
    “谢就不必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提一句而已。”
    年轻时寄情山水无意仕途的樊大才子与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言世子曾结伴同游过,当然其中少不了天泉山庄的萧公子,相识于江湖又相忘于江湖,几十年不见都已是头发花白年华不在,寒暄过几句,樊老头倒不失往日豪爽,答应替言侯爷引见少师。
    只不过甫一照面少师就没给个好脸色,显见已有嫌隙在先,这不是摆明挖了坑给自己跳么。
    老祭司无端端又惹了少师不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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