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有勇

    狩猎队伍山震雷鸣也似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高台之上的大梁帝王目含欣慰与怀念同他视若子侄的赤焰侯你来我往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高台下人群中另一双隐隐蕴满风暴,与同侪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间男人明明含着笑,微眯的眼瞳中却都蕴着寒冰,说不出的诡谲阴狠。

    林洵的父祖是功臣是栋梁,我的父亲呢是萧梁的罪人,活该被贬斥抹煞,背负骂名永世不得超生凭什么都流着一样的血脉,凭什么判若云泥

    他恶意满溢到哪怕是惊鸿一瞥都足以令人警觉。突感恶寒的梁皇若有所觉般视线扫过台下,乌压压的文臣中已难觅痕迹,被豺狼暗中窥伺、虎视眈眈仿佛只是他一人的错觉。

    年岁大了,他竟也变得容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陛下正当盛年,不似臣这般惫懒时时锻炼体魄,膂力不输膝下皇子们,臣前次还听闻陛下在习武场拉开十石弓不费吹灰之力,若陛下亲自下场当场上无敌矣。”

    “朕才说到东冥躲懒你就耐不住蹦出来吹捧朕,以为打岔糊弄几句朕便能不计较你们一个个假装文臣留在这儿”

    被陛下不痛不痒地斥上一回,老油条般老奸巨猾的兴国侯言侯爷是满不在乎的。昨夜猎场外围忽现歹人,景睿一审之下竟与他息息相关,要不是顾忌围猎在即圣驾周围却无顶尖高手护卫,他早自请待罪留在营帐不出,何须在此“强颜欢笑”。

    提到歹人就忍不住想到发觉歹人的始作俑者的言侯爷再度回忆起不久前在禁军的行猎行伍中看到飞流的身影,好不容易压下的莫名焦躁不安复又翻涌作怪起来。

    萧庭生驻守京城不能随驾,景睿又身负重任需得时不时四下巡视,天潢贵胄们各领一队狩猎带走了不少人。拱卫陛驾的护军削减了许多,且无顶尖高手伴驾你说你个臭小子,怎么说松口就松口,纵着飞流也去了围猎。

    一把眼刀飞向适才瞟过来的林洵,无奈林小侯爷装聋作哑的本事实属大成,不着痕迹地转过身举杯遥敬御座,全不把他的怨念放在眼里。

    “陛下恕罪。臣这不是,这不是唉。”

    好个欲言又止外加唉声叹气,放佛道出内情千万其实什么都没说,深谙话题转移大法的言侯爷为使帝王不纠结在他们这些军侯冒充文臣不惜冒着自曝家丑的危险

    值得浮一大白

    赤焰侯钦佩不已,举杯遥祝聊表敬意。

    兴国侯气苦怒目,打落牙齿和血吞。

    侯爷恼羞成怒了

    不帮着解围反倒落井下石,你小子不厚道

    冤枉哪侯爷,陛下方才斥责我惫懒,我再任性出头岂不是引火烧身您切莫为难小子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上至权贵下到黎民都懂的浅显道理,明知怪不得林洵可怎么也不甘心的言侯爷打定主意要拉面带得色,拿定主意置身事外的林洵下水。

    “本侯记得前岁冬日与赤焰侯有过一段巧遇,赤焰侯身手不凡令本侯记忆犹新,怎的到了猎场之上侯爷反倒避而不出”

    追根究底要说林洵讨厌兴国侯的理由,倒不是他一心剿灭江左盟害他进了金陵无法脱身,无端端为了江左盟上下的生计被按上个“赤焰侯”的封号,毕竟各为其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可厚非。兴国侯其人惯爱在忠臣的壳子外面蒙上纨绔不羁的外皮,行事言谈三分真七分假,正是他厌恶的“伪君子”中的翘楚。

    一如此时,分明是求着他帮忙解围,却不会好好地说个求字,话里话外冷嘲热讽,递个眼色便算招呼过了,天下间哪有这般的好事。瞪啊,再瞪啊,便是把眼珠子瞪掉下来又有何用。

    言侯这边厢丢眼色丢得眼睛都酸了,那边厢斜睨着他勾起嘴角怎么看怎么像冷笑的林洵放下酒盏换了茶杯,好整以暇地饮上一杯。就在言侯满以为他不会接茬,盘算着怎么自圆其说的时候,彼方林洵倏尔凉凉地应了一句,险些没噎死兴国侯。

    “前岁若没遇见侯爷,今时上马弯弓射天狼许不在话下;然既有幸遇见了言侯您,当年之勇自是不提也罢。”

    京中权贵都是健忘的,要不是林洵提起,已没几人“记得”月前陛下跟前的小红人、赤焰林氏的独苗苗赤焰侯林洵还曾是朝廷着力剿灭的江左盟宗主、刑部大牢的“贵客”,而奉钦旨谋划剿匪、一力将梅宗主押回京城的正是德高望重的兴国侯言豫津。

    再一思及言侯、林侯二人话中提到的“一段巧遇”众臣尽皆恍然,无须言侯解释便自行补全了前因后果言侯曾偶遇小梅宗主,机缘巧合得知其身世后决意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朝廷心腹大患又解了陛下多年心结,何乐而不为。然则小梅宗主闲云野鹤惯了,并不为红尘富贵所动,几番交锋后江左盟归顺朝廷,小梅宗主几经周折磨挫成了赤焰侯,话里话外的对兴国侯非但没半点感激,记恨倒是能记上半辈子。

    一面是股肱之臣,一面是故人之子,平素都是绕着对方走的两人对立起来饶是铁血帝王也大感头疼。在东冥认祖归宗的事上,他私心促成豫津手段齐出打压江左盟逼迫梅东冥入京,一手抹去东冥身上的“江湖”经历,以期假以时日他能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赤焰林氏”。然而东冥执拗得与小殊如出一辙的别扭性子隐隐让梁皇陛下有种期盼终将落空的预感。

    此绝非他所愿。

    是以数月来大梁的帝王不得不命颜直时时留心,甚少同时召见二人,刻意避开二人私下碰面的情形,为的自是想借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林洵对豫津的积怨。

    许是他期许过高,许是时日还短,照眼下的情势看来,臭小子记仇依旧,完全没有一星半点儿“淡忘”的意思。

    放下帝王威仪不得已充任和事佬的梁皇陛下莫名心塞。

    “好了。既然留在此地伴驾便安安心心赏舞乐,乐府花了心思奉上的歌舞不是给你们拿来吵吵的,都给朕老实坐着看。”

    言罢转头吩咐身畔的颜直,“去,给他们换两盏茶来让他们消消火。”

    “陛下,赤焰侯喝的本就是清茶。”

    “朕看清茶无用,换浓茶。”

    颜直心里直犯嘀咕,还说两位侯爷火气旺盛,陛下动辄命人上茶消火,自己个儿肚子里窝着的火还不知该怎么消呢。

    腹诽归腹诽,颜大内官躬身遵奉钦旨匆匆而去。留下两位不省心的侯爷不敢当面捋龙须,在御座之下遥遥相望、对面运气。

    不多时,有两个小内侍恭敬地低着头奉着漆盘而来,想来必是得了颜直吩咐奉茶的,却不见下去传旨的颜直本尊。

    二人走到御座高台之下,细声道,“陛下,茶已呈上。”

    “赐给兴国侯、赤焰侯。”

    两名内侍本该领旨向言、林二人奉茶,然就在两名内侍转身之际突然变生肘腋。两人抄起茶盏中滚烫的香茗如细雨撒向台下两侧朝臣所在,挨得近的几位王爷躲避未及沾到几滴,俱是身体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在地。

    座次紧邻数王的言侯爷心下大骇,扑面而来的香气宛如游丝钻入嗅者鼻间立时使人头晕脑胀神智模糊,手脚发软全然不听使唤。

    “毒”

    什么毒,分明是粗制滥造的麻药。寻常毒药哪儿有麻药发作得迅速,区区一盏茶水的分量散开去,竟能放倒上至陛下下至朝臣大大小小百来个人,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当此危机关头仍有闲心讥笑梁朝臣子无能、大梁朝廷要完的除了南楚太史令蔺少阁主外不作第二人想。以他家学渊源,区区麻药起不到半点用处,再看他家夕未哥哥不动声色运起内力将泼来的水滴震落在三尺开外半分沾身的机会都没给,就此失去了照顾哥哥的大好机会的蔺少阁主不由萌生了几分不满哪儿来的刺客这般不上道,都不会弄点稀罕难治的毒药麻药好让他在哥哥面前一展身手涨涨脸么

    不过蔺少阁主的腹诽显然没得到大梁群臣们的认同。在刺客毒药突袭之下犹能残留几分清醒的大梁朝臣无不睚眦尽裂,恨不能将那两个假内侍碎尸万段。

    刺客是的,刺客还不止两个

    瞳孔微缩,林洵眼底映出迅疾有如雷霆般的数道黑影,直扑萧景琰而去,竟都是原本四下侍立的内侍。

    救,不救

    不救萧梁改朝换代江山易主之际,谁还顾得上追查小小赤焰侯的下落,悄然脱身不在话下。行刺成否只在瞬息间,只消慢上一刻半刻。

    一念生,一念死。

    眼角的余光扫过台下,梁朝臣子们大多神色惊惶,远处武将侍卫中有察觉有异的已拔足飞奔过来援救。中了麻药四肢绵软、力有不逮的则大多目眦尽裂恨不能生啖了刺客。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扑向高台之上梁皇陛下的数名刺客穷凶极恶毫不手软,虽在禁军重重守卫下扮作内侍的刺客只得暗藏短匕利刃,被多人围攻陷入苦战的梁皇陛下仗着手中宝剑勉强御敌,可到底不是刺客们的对手,眼见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中了麻药勉强支撑不晕过去的言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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