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侧坐在前挨着自家夫君,小鸟依人似的依偎进夫君的怀中,小小声地仿佛在说什么夫妻间的悄悄话。

    莫要说禁军中年轻气盛尚未成亲的看了眼红,连言侯爷这般一把年纪的也难为情地地很,即便想请他二人前来多问几句也碍于人家新婚不久正浓情蜜意着不便叨扰,念头滚了一圈儿便灰溜溜地滚了回去。

    借着夫君臂弯间的缝隙瞧见言侯爷车驾重新放下的车帘和车队靠后始终紧闭车门的琅琊阁的马车,水无影俏皮地揉揉自己为装出那副痴情呆瓜的表情不得已笑得如同花痴般的僵硬的脸,轻声抱怨道,“真是个老狐狸,这点儿机会都不放过。”

    宠溺地搂紧怀中娇妻,朱颜不忘调笑自家娘子,“他是老狐狸,你是小狐狸,依我看那位琅琊阁少阁主更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虽猜不透个中缘由,我总觉得言侯爷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倒是梅宗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夫君会怪我冷血无情么,坐视兴国侯惹祸上身都不阻止。”

    “你定有你的苦衷和考量,无须我多置喙。我亦只需全力护你周全便是,其他的我可什么都瞧不出来。”

    有人真糊涂,有人装糊涂,既然决定置身事外,干脆糊涂到底。

    水无影巧笑倩兮地安心窝进夫君宽阔炙热的怀中,至于她的揣测猜度,还是三缄其口留待真相大白之后再来验证不迟。

    车队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夜城门关闭前进了池州城,若在从前梅东冥少不得尽地主之谊请一行人到池州分舵落脚,然而出于避嫌的缘故,兴国侯拍板选定了城中一处名为“常临”的客栈。

    梅、蔺二人带来的属下本就不隶属于江左盟,梅东冥一路行来都不置一词他们更无异议。

    “瞧言侯爷轻松写意宾至如归的样子看来,这家常临客栈对半是朝廷的产业。”

    朝那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的招牌投去一缕蔑视,梅东冥轻描淡写地低声斥道,“广布眼线操控舆论,暗探世情与民争利,倚靠礼法之外的手段辅以治国之大任,偌大的梁朝先后数代帝王,都跳不出悬镜司的套路,当今这位耿直清明的帝王也不过尔尔。”

    “不急于就下了结论,许是言侯自己的产业呢”

    “兴国侯一品侯爷何等身份,岂是区区一个客栈掌柜能结识的。侯爷对他谦和容让,他却不卑不亢不见商贾惯有的市侩,哪里像家主与下仆。”

    “哥哥慧眼。”

    夕未哥哥涉世不深眼光却有独到之处,先前“梦魂鼎”中一缕残香也好,常临客栈掌柜的举止异常也罢,都没能逃过他目光如炬。

    “都得归功于莫大长老有方,在江左盟当这宗主的半年里硬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这见微知著触类旁通的本事算一个。”

    “莫老匹夫竟如此欺负哥哥,我真恨没能早些一剑劈了他。”

    事情走到这一步,莫临渊可谓是“居功至伟”,让他速死算是便宜他了。好在金陵还有他的好儿子和好徒儿在,他总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人死如灯灭,就别说这些了。对了,小熙,下车的时候就没见着飞流叔,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陪着哥哥一道乘车,不清楚他的行踪。”蔺熙转而询问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应龙,见到飞流叔了么”

    “回大公子、少阁主,未进城前朱公子请与飞流前辈切磋武艺,想来是寻地方较量去了。”

    “哦,竟有此事哥哥,咱们也快去看看热闹吧。”

    方才还义愤填膺恨不能把莫临渊挖出来再杀一回,一听有热闹可看马上就忘了那回事儿,孩子气得何止一星半点儿。

    梅东冥好脾气地任他拽着一路直奔客栈的后院寻找相邀比试的两人。

    飞流叔有兴致过过招也好,他近来闷得太久了,是该松快松快。朱颜公子家学渊源名声在外,希望能陪飞流叔打个尽兴。

    若说红袖添香乃人生一大幸事,素手抚伤就是既喜且悲、痛并快乐着的一件事了。荧荧烛火下无影柔弱无骨的白玉手掌挑起药膏,细细抹过他身上淤青,再慢慢替他推开淤血,再怎么轻柔终难免疼痛。

    “叫你不自量力,江湖第一人的名头岂是叫假的,飞流前辈就是个武痴,生平最爱与人较量,你送上门去陪练在他来说就是盘菜,没被打成猪头已是万幸了。”

    “别这么说,梅宗主和蔺少阁主在旁观战,飞流前辈手下容情许多。看的出飞流前辈对我凤栖沟的武学传承还是挺有兴趣的,不然我如何能撑到百招之后再败。”

    水无影掩口葫芦吃吃笑出声,不料被丈夫伸手一拽拉到腿上,两人眉眼相对近在咫尺,说不尽的暧昧道不完的情丝。

    “无影,跟了我这个江湖人,累你受委屈了。”

    “夫君说的是哪里话,我对夫君倾心相恋甘愿委身,若是看重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自有高门贵府可选,夫君可曾见我心动过半分”

    “你待我的情意,我当此生厮守相报。无影,你真好。”

    耳鬓厮磨朱砂红唇,情难自禁的新婚夫妇浅尝辄止地略止相思之意便即分开,出门在外的总是多有不便,他们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哎呀,瞧你这混人我手上还拿着药膏呢”

    嗔怒着羞红了脸跳下朱颜的腿,水无影脸上酡红还未散去慌里慌张地接着为朱颜擦药。翩翩君子的朱大公子则好整以暇地欣赏难得一见的美色他家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要强,等闲不肯做这般小女儿娇羞状,见惯了她清雅沉静的面貌,有机会看她吐气如兰妩媚如花的娇俏模样,他怎肯轻易错开眼呢。

    “瞧你不正经的样子,我以前怎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混人一个”轻啐着躲到朱颜伸手不及的地方,深吸几口气等着面上嫣红退去,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飞流前辈是独步武林的绝顶高手不错,梅宗主的身手也着实不弱。”

    “哦此话怎讲”

    “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我送无痕入京复旨成婚途经青州城外时机会巧合救了身负重伤的梅宗主和中毒昏迷的飞流前辈。我姐妹不忍见飞流前辈一代耆宿却遭遇暗算落难丧命,做主借了荣国府车驾和护卫送他们回廊州。能于危急万分之下保护一个中毒昏迷之人突出重围,足见其武学修为高超了吧。”

    “噢竟有此事梅宗主一身武功承自琅琊阁主,即便年纪尚轻谈不上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也必是当世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高手,最难得还有副侠义心肠。”话中的推崇赞叹忽而转为唏嘘,想到他身上萦绕不散的药味儿,深觉扼腕,“我观他气血匮乏呼吸吐纳短促,显是先天不足重病缠身之像,想来他习武多为强身保命,比试过招我可不敢找他。”

    “可不是,左一个飞流前辈,右一个蔺少阁主就能生吞了你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瞧自家夫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促狭小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来确实如此,飞流前辈和蔺少阁主哼哈二将似的把梅宗主围了个水泄不通,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围在梅宗主身边什么旁的事儿也不管,只管把他照顾得精心妥帖。

    举凡有人意图接近梅宗主,两人就好像被触犯了逆鳞的凶兽般本能的用恶狠狠地气势吓退来人,更不要说梅东冥身边那批个个脸上写着“忠心”二字恨不能用性命来保护他的护卫了。

    “夫君笑得可欢啊,为妻”

    “呯”

    “锵”

    “刷刷刷”

    “呃啊”

    房内说笑的夫妇二人乍一听闻屋外刀剑交错声响和有人受伤的闷哼,相视之下几乎失色。朱颜自问武功不弱,竟被人摸到如此近的屋外都未有丝毫察觉,交手的双方若说都素不相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朱大公子当机立断抓起衣衫草草穿上,抓起墙上的佩剑边系绳扣边推门而出,一看之下险些眼珠子落地。

    六七名黑衣蒙面刺客被梅东冥手下的护卫团团围住,前不久才同朱颜“切磋”过的飞流身形飘忽,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步法,轻描淡写的手起剑落,寒光过处无人可躲。

    在一片萧瑟景象的小院中,散发着比寒冬更为冷冽气息的江湖第一人神色木然地如砍瓜切菜般解决了一地的杀手,他得了梅东冥吩咐下手并不致命,然而来的都是死士,受伤倒下的瞬间他们若还有能做得事,便是毫不犹豫地结果自己的性命。

    是以当言豫津听到动静率人匆忙赶到时,蓝衣劲装杀神附身也似的男子甩去剑上沾染的鲜血时眼神都未多晃动一下,漠然得如同刚刚结束一场无趣的游戏。

    而事实上当飞流走向姗姗来迟的梅东冥依例在他身边站定,半撒娇半抱怨的那句话竟无人敢当是玩笑。

    “太弱,不好玩。”

    梅东冥向屋门口看呆的朱颜水无影夫妇二人欠身致礼后,便向言侯爷作揖倒,“斗胆臆测这些杀手不会因一次铩羽而归便就此罢手,故而派了一队护卫暗中保护朱公子和女公子,唯恐声势过大打草惊蛇故而事先未知会侯爷,请侯爷恕罪。”

    “梅宗主竟也会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本领,本侯钦佩还来不及,如何敢责怪梅宗主。”

    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被刺客行刺行到了眼皮子底下尚且不知,依靠个毛头小子来救人不说还被他抢白奚落了一番,言侯爷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他没好气地半阴不阳地回了一句,举步便欲去揭蒙面刺客的面巾,却被同样抢上一步的梅东冥伸手拦阻了下来。

    “怎么,本侯查探刺客真容还要你梅宗主同意么”

    梅东冥收回手作下揖去,再真诚不过地劝道,“侯爷,在下斗胆请侯爷不要看。刺客已死,这件事就请回京之后再做探查吧。”

    言豫津定定地凝视着他,从他清澈的眼中只看出半点不作伪的善意,他心里的不悦不由得消散了大半,余下也被莫名的不安所取代。

    他相信梅东冥有阻止的理由,可他也有她必须揭开真相的责任。既然决定为朝廷为陛下留下南楚圣物,那么随之而来的麻烦,就成了他必须要承担的义务。

    “让开。”

    “侯爷”

    “哥哥又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既然侯爷执意要看便让他看好了,你能做得都做了,能有什么值当你过意不去的。”

    转眼的功夫哥哥就不在房里休息了,想也知道必然是一时心软跑这儿来行善。可惜啊,言豫津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肯就此罢手装一时糊涂。

    下场,自然要糟糕一些。

    垂下手侧身让到一边,梅东冥忽觉疲倦不已,他握着身边两人共同伸过来的温暖的双手,万般无奈地颔首低叹,“也罢,尽人事听天命。我言尽于此,侯爷既然执意要看,便看吧。我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侯爷、朱兄、女公子,告辞。”

    “去吧。”

    “梅宗主请,我夫妇改日再来答谢救命之恩。”

    梅东冥勉强勾起嘴角朝朱颜夫妇二人笑了笑,当下带着飞流、蔺熙和应龙蛮蛮等护卫匆忙撤出小院。

    他们前脚离开,以梅、飞、蔺三人的深厚功力便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佩剑咣当坠地的声响。然而,梅东冥脚步仅是顿了顿便一声不吭带着自己的人快步走远。

    他清楚,现下,言侯爷也当清楚了,有些事,一旦执着一旦拘泥,就只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正如之前的江左盟于他,今日的梦魂鼎于言侯。

    此去金陵,吉凶难辨,少一个从旁掣肘纠缠不休的聪明人,倒真是大大的幸事。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侯爷,来日方长,您还需擅自珍重。

    本章完

    金陵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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