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恻隐之心,唯独莫大长老,他的所作所为百死难赎。

    “谁,谁在外面”

    “啪啪。”厌恶归厌恶,明明沦落到一败涂地的境地警惕之心仍不减半分的精神着实可贵,连恨不能生啖其肉的蔺熙都煞有其事地为其击掌赞叹有加。“莫大长老不愧是风里来雨里去见识过腥风血雨的人物,养心养气的功夫值得激赏。”

    “蔺少阁主来此作甚落井下石可不是你琅琊阁的风范。”

    蔺熙借着庭院中的松枝纵身落到廊下,唇角勾起满是恶意地邪笑,啧啧有声道,“莫大长老错了。小可乃是一番好意,特来为大长老报信的。”

    “报信报什么信”

    “按着江左盟眼下的情状,再过上日大长老都未必能接到消息。我琅琊阁做得就是传递消息解人疑惑的买卖,看来大长老已是黄泉路近的份上,本座好意特来告知大长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长老想先听哪个”

    他悠闲自得的口吻一时间竟令莫临渊这个老江湖摸不着头绪。琅琊阁,哼哼,琅琊阁几时慷慨大方如此好说话了。

    “我莫临渊眼看着就是阶下之囚,再不复过去风光。蔺少阁主有什么事儿想说就说,不想说请自打道回府,老夫就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消息来。”

    “莫大长老手眼通天何必自谦。罢了,我既然来了,少不得该给大长老送点儿像样的礼物才是。我带来的药材之类的物事大多是为夕未哥哥准备的,回礼也送给了江左盟,拜望前辈不好空手,只好挑挑拣拣选了两条与莫大长老切身相关的消息,权作礼物了,望大长老莫要嫌弃才好。”

    “蔺少阁主有备而来老夫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请但说无妨。”

    莫临渊冷哼着昂首“看”向蔺熙,对这个看似嬉皮笑脸纨绔子弟般的少年郎不敢有半分轻视。蔺熙口口声声做客,傻子都知道是来者不善。

    “也好,大长老爽气,我也不就藏着掖着了。先恭喜大长老,青州来报,您要当爷爷了。”

    当爷爷阿欢阿欢的身份被人查到了

    还来不及生出喜得孙儿的欢欣,莫大长老一颗心便眨眼间被高高悬在了半空中,冥冥之中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中不断扩大,他不自禁地颤声问道,“坏,坏消息是什么”

    “对嘛。有好消息一定就有坏消息,不然哪儿有好戏让我瞧。大长老果然心思机敏见多识广,知道重点在后面那个坏消息上。您上道,我也不拖拉,坏消息同样来自青州。大长老,您的孙儿不足三月而夭,胎死腹中无缘人世间了。”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于莫临渊不啻是当头一棒,历经风霜自诩看透生死的老人亦难掩惊愕,痛楚自他脸上一闪而过,被在旁虎视眈眈的蔺熙逮了个正着。

    “我凭什么信你的话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跑到我的居所来诓骗我老头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任你为所欲为的琅琊阁”

    莫临渊此刻的叫嚣落在蔺熙的眼中与丧家之犬何异

    “莫大长老,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一心倚仗呼风唤雨的江左盟在你的好儿子好徒弟作的一手好死之下已是危如累卵,人心涣散不堪一击,现下你的心腹手下无不视你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我肯来给你报个信已是宽厚之极,不想大长老非但不心存感激还怀疑我信口雌黄,可真伤我的心哪”

    什么叫做反咬一口什么叫做倒打一耙气得七窍生烟也无济于事的莫大长老除了重重地以拐杖捶地咚咚作响外全然身处下风任由蔺熙宣布着他不愿面对的“事实”。

    “血蛭粉,将血蛭浸于数味药草十日后取出,暴晒成干研磨成粉末状,于活血化瘀有奇效。”

    一听蔺熙提及“血蛭粉”三个字,莫临渊脑子里那根弦便不由得绷紧了三分,不安的预感尤胜之前蔺熙出言挑衅。

    “老夫不懂医理,蔺少阁主与老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同对牛弹琴何异”

    “也对,您老不通医理,自然想不明白你身强体健出身武学名门世家的儿媳为何会突然流产吧正是这血蛭粉的功劳。”蔺熙看似玩世不恭的脸上挂着近乎残忍的微笑,他乐于欣赏莫临渊强自支撑的冷静自持在他一字一句吐露出的“真相”下四分五裂支离破碎,“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夕未哥哥险些毁在这小手段上。可恨晏南飞这个蠢货竟连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都没能识破,枉费父亲对他悉心栽培。”

    “我平生最恨有人伤我身边之人,举凡至亲、至爱,尤其是夕未哥哥,连我都用生命去侍奉的人,你怎么敢,随随便便打他的主意”

    “是你你弄没了老夫的孙儿”

    莫临渊恨得两眼几能喷出火来,手中拐杖直冲着蔺熙立足之处横扫过去,力道之大似是打定主意要把蔺熙拍死在当下。

    他一个眼不能视物的瞎子,再威猛上了年纪终究有心无力,自以为威猛犀利的一杖过去却被蔺熙轻而易举地侧身避过,轻若鸿毛翩然若仙正是蔺家家传轻功的独到之处。边闪躲边不忘将事情来龙去脉巨细靡遗娓娓道来,朝怒发冲冠失去理智的大长老心头再多加一盆火。

    “将膝下义女嫁给名义上的徒儿,何欢顺理成章地成为半子,莫大长老视如己出的两个孩儿成就百年之好当时传遍江湖被人引为美谈,谁人知道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皮下处心积虑培养的是你与娼妓媾和留下的私生子。”

    “我猜,为了保住你一世英名和在江左盟的地位,其时立足未稳的莫大长老毅然决然割舍所爱,那烟花柳巷里对你痴情一片,满以为你会去迎她入门的女子早已化作枯骨长埋地下了吧。”

    “这一手去母留子玩儿得漂亮。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瞒得再严实终有漏网之鱼幸存下来没被你灭口。还记得你那位红颜知己身边忠心的丫鬟佩儿么”

    莫临渊面色铁青沉声呵斥。

    “胡言乱语,老夫不认得什么佩儿,更没有红颜知己。”

    “莫长老不认得她不要紧,她和她的主子一起死于你精心安排的一场大火之中,可她在青楼时有个相好的护院对她一往情深。此人得知佩儿死讯后马上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直到多年后乔装改扮混进你内从家丁升任管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随你女儿远嫁青州后仍任管事,你一双儿女都对他信赖有加,恐怕说什么都想不到身边忠心耿耿的老奴居然会在呈给主母的安胎药里掺了血蛭粉。”

    “这东西有什么用,用在身怀六甲的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无须我再多言大长老也该心知肚明了。”

    浑似未察莫临渊目眦尽裂喘着粗气恨不能生啖其肉,蔺熙凤眸眯起透出噬人的寒光。他仗着卓绝的轻功躲避盛怒之下失了理智举杖猛击只盼将他毙于当场的大长老,秉持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准则再接再厉,“琅琊蔺氏家学渊源,家父也算能以我为傲,我出手极有分寸,配的药量恰好够落胎不伤及母体。那位义士为枉死的心上人报仇也不愿伤及无辜,我与他商议之后一拍即合,少费了许多口舌,这都还须托大长老您当年造完孽不知收敛居然还敢算计我夕未哥哥的福。”

    梅东冥又是梅东冥

    “你有什么怨气,你要替梅东冥报仇,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拿我的孙儿出气”

    “为什么莫老头儿,这话你就问得不聪明了。既然知道要撒气要报仇应当冲着正主去殃及无辜牵连后人无耻至极,照样能狠下心拿我夕未哥哥替你的儿子徒儿顶罪,你就早该想到有朝一日报应临头。”

    “旁人都能死得,他梅东冥有什么高贵的偏就死不得了么”

    这话不说倒还罢了,一说之下蔺熙愈加怒不可遏。自幼夕未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与众不同,亦兄亦友,更是他全心侍奉的主君,容不得旁人半分诋毁,何况是蓄意谋害。

    “我夕未哥哥何等尊贵,你一条老命怕连出这口气我都尚嫌不足,拿你最看重在乎的人来抵命还差不多。”

    “凭什么凭什么他梅东冥就能坐享其成不费吹灰之力,就凭他是梅长苏的儿子老夫没本事争不过梅长苏甘愿俯首称臣,可老夫就这一个儿子,做下错事再回头已是断头路,借他梅东冥林氏子的名头维护一二又有什么打紧老夫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主持江左盟二十年,依从旧日誓言奉梅长苏的儿子为江左盟宗主,老夫仁至义尽已极,索取些许回报过分吗”

    你要的若是区区江左盟宗主之位他倒是乐见其成,夕未哥哥能从这个鬼地方脱身一心一意当他的南楚少师,他反倒要感激莫临渊了。

    “主持江左盟,哼,莫大长老分明是把持江左盟权柄,拱立夕未哥哥当个傀儡宗主,你暗地里实权在握威望权势尤胜宗主,若非你的好儿子好弟子给你捅了偌大的篓子,夕未哥哥暗里的亏还不知要吃多少。”

    “你不过惺惺作态道貌岸然一小人耳,凭你也想同先梅宗主相提并论简直是笑话。”

    眼瞧着莫临渊已然气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火候将到总还差了那么一点儿。蔺熙灵机一动,决定接着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先梅宗主何等英雄了得,气度高华才学盖世,身负家恨却不忘大义为先,舍身报国传为佳话流芳百世;相较之下,你心胸狭隘德薄才浅,用尽手段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身为长老不安心守成,恋栈权势图谋不轨。你的儿子不愧是你的血脉,相同的愚不可及、相同的野心勃勃、相同的不择手段,最终同样的为国法帮规所不容,为道义公理所不耻”

    “我夕未哥哥一向心软,倘若他知道何欢有后,难保不动了恻隐之心开口求情,届时正中你的下怀令你如愿。我遵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信条,绝容不下哥哥养虎为患给自己留下祸端。”

    呼哧呼哧高举手杖四下追打蔺熙的莫大长老明知蔺熙口出恶言为的就是令他气急之下失去理智好落入他之后的圈套,却无论如何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几十年来屈居人下俯首听命的屈辱与不甘在这一刻化作烈焰喷薄而出,恨不能燃尽周遭的一切连同害他孙儿的凶手一道化为灰灰。

    奔涌而出的怒火犹如一泻千里的瀑布湍急而出,偾张的血气冲过胸臆直奔眉间,满腹的怒骂刚到喉间莫临渊忽觉腰后一凉,苦练几十年磅礴的内劲倏忽间如同泥牛入海般消散无踪,失了约束的一腔热血无处可去骤然回转心脉。再转瞬间,方才消失不见的内力又突然回流,猝不及防的老人内力逆流经脉寸断。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息之间。

    随着喷洒了一地的鲜血同时轰然倒地的是面色黑紫出气多进气少的江左盟大长老莫临渊老迈腐朽的身躯。

    施施然收手笼袖而立的蔺少阁主轻蔑地冷哼着退出丈外,免得沾到地上的血迹。他趁莫临渊运功使尽全力之时短暂地制住其气海,令其察觉内力全无大惊失色之下血不归经冲击心脉,随后撤回禁制使之内力失控自损经脉自绝生路。

    这种全无外伤看起来也只是走火入魔气急攻心的死状,任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扫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犹自苟延残喘的莫大长老,蔺熙习惯性地眯着眼自言自语道,“莫临渊,没人可以在伤害过夕未哥哥后全身而退。更何况,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活着去金陵,宣室殿的那位陛下妄想透过你攀咬出夕未哥哥,你为求自保为保住你那个不孝之子的性命定会顺从他的意思说出对夕未哥哥不利的话来。这样愚蠢的事,你觉得,我会坐视它发生么”

    所以,就请你“自杀”身亡在廊州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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