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监看莫大长老的手下离开后马上回转,眼见的瞧见他桌案上突然出现的这枚丹药,好奇地抓在手里端祥起来。

    “嗯,是大补之药,也是暖暖的救命之药。”

    “救命”

    “对,救命神药。飞流叔记得,哪一天暖暖与大长老争执身子不适了,这颗药能救暖暖的性命。”

    “好记得”

    飞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仔仔细细地把药丸的模样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连上面的凹凸纹理都牢牢记在心里。

    “飞流叔,当年霓凰郡主时常来探望父亲”

    他极少问及父亲的过往,一来能与他叙说旧事的人已然所剩无几,二来为防他多心,不但甄叔黎叔鲜少拿父亲曾经的丰功伟绩说与他听,连师尊都下意识的在他面前回避有关父亲的话题。

    其实他从未避讳过谈及父亲,正如他深知自己天资愚笨及不上父亲万一,即便心思用尽也不过使些小伎俩掣肘莫大长老,在江左盟这条即将倾覆的大船面对惊涛骇浪之际,势单力薄的他渺小得几乎无足轻重。

    穆霓凰的来历他可以猜到一二,曾经许嫁父亲的女子在耽误了花期错过了女子最美好的时光之后,终于等到了能令她心动的男子,一个倾心相对,一个却负疚而逃,耽误了许多光阴好容易得到手的幸福,却还得托庇于她原本的婚约者费心成全。

    她对父亲的愧疚恐怕已然深藏多年,一朝得知父亲身后还有后人,她怕只恨不能插翅赶来将他干脆利落地捞出江左盟塞进金陵城中的那座林府才好。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这些人依然执着于故旧之情,连带他这个故人之子混在其中不知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还是受了池鱼之殃。

    “不常。”

    也是,为避人耳目,堂堂南境郡主怎好动不动就往一个江湖人的府邸跑。哪怕一个是天下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巾帼女将,一个是名列琅琊榜首人称麒麟才子的江左梅郎,以世人的眼光来看,与梅长苏并辔而行都有失她南境郡主的高贵身份,何况时常出入其宅邸。

    “是我傻了,不该问飞流叔这个。”

    “暖暖”

    “无事了。”收起桌案上那枚“追魂夺命”的“九转断魂丹”藏入袖袋,梅东冥对身边的飞流叔展颜而笑,拉起他一道“觅食”去。

    飞流任他牵着手,懵懂地看着烛光下的暖暖低眉浅笑温文儒雅,朦胧中的熟稔令他不由想起梦回之间时常相伴的另一道身影。

    “苏哥哥”

    虽然只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呢喃,又怎瞒得过内力精深的梅东冥。

    父亲果然是世间难得一见惊才绝艳的骄子,他不及远矣。

    福州

    金陵密报照例封上火漆经由乔装改扮的禁军换马不换人千里传到福州府衙,再有莫太冲亲自安排的人手不经第三人之手直接带回呈送到兴国侯的手上。

    展读手上分量十足的密报,言豫津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霓凰郡主才入京几天,陪着陛下扎扎实实的演了一出好戏,循着按捺不住冒了头的鬼蜮小人那盘根错节纷繁复杂的线索拎出一大串魑魅魍魉来,有如湖上捕蟹人放下一根绳,滴溜溜拽上一串螃蟹来一般无二。虽说时节不到这些个出头的螃蟹还稍嫌青嫩了些不够肥硕,拿来解解馋却已绰绰有余。

    小螃蟹们被抓进了篓子相互攀咬,大螃蟹还在湖里挥舞着螯钳叫嚣横行,换了谁能忍得下去忍不了怎么办丢给有本事人去想法子。从小螃蟹入手抽丝剥茧进而钓出大螃蟹理所应当成了兴国侯爷桌案上的活计。

    “看来陛下打算把廊州这边的事儿全都丢给我来接手了。”

    要是他没认错的话,这传信布帛上可是陛下的亲笔,如此荣宠怎不令他这个兴国侯惶恐之至。只不过宠信之余是不是还有点儿别的意思真是伤脑筋啊。

    陛下的钦旨自然是大如天的,可这密信中的未尽之意,陛下隐晦提及的所谓“江左盟所涉一应处置皆出于卿之判断”应当不是写给他看的吧。

    陛下亲笔密信,来的又那么巧。难不成,霓凰郡主已先一步到江左了

    霓凰姐姐为了梅东冥亲下江左,看来陛下并不领情呐。他阴差阳错到手的节制专权闹不好就是个烫手山芋,玩砸了可不好收拾。

    将京中密信急报仔细收好锁于匣中,言侯爷这才出声召唤门外禁军。

    “京中送信的可是相熟的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京中送信之人就候在门外,得他传见伸手拦下欲进去通报的下属,径自推门而入方才拉下遮住面容的兜帽,露出言侯爷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来。

    “景睿,怎么是你亲自前来”

    陛下接连派出手下得力可靠的心腹,显然极为重视献王谋逆一案,兼之江左盟牵涉其中撇不清干系,朝廷贵胄勾结江湖势力意图谋反兹事体大,动辄对江左十四州的百姓民生都会有所影响。

    但是派出一品侯爷带领禁军亲自查问不够,在南境郡主都千里奔袭廊州时候,陛下竟连禁军大统领都指派出京,这,这就未免反常了些吧。

    连日快马加鞭少有停歇几乎没合过眼的萧景睿眼底布满血丝,风尘仆仆满脸倦意,一袭大氅连日里干了湿湿了又干,花白斑驳足见其辛苦。

    他草草捋了捋散乱的额发,走到言豫津桌边大口灌了好几杯水才缓过劲儿来。

    “京中情势有变,不少权贵旁支子弟牵涉其中,这些机密不便着书信墨,我自向陛下请命前来襄助。”

    权贵子弟也有参与到献王谋反案中,献王麾下的这位“大姑姑”真是铁了心要为她和旧主了结旧日的恩怨,然而她远在献州,仅凭着金陵各府邸中布下的眼线便想翻云覆雨简直白日做梦,贵胄子弟纨绔则有,真正傻的有几个

    “景睿你不会无缘无故自告奋勇来淌这趟混水,容我猜猜,谢家也牵涉其中了,是谢弼,还是谢绪”

    萧景睿是性情中人,最看不过的就是亲近之人受苦受难,他在大梁身份尴尬,身任禁军大统领之职也正是因为除却拱卫宫城外并无他责。

    无端端卷入朝局纷争,沾染上一身的麻烦,换做平时他如何肯做

    被好友轻易识破心思,疲累得只余尴尬一笑,萧景睿解开大氅丢在一旁,挑了言豫津身边坐下,随手为自己的茶盏斟满,仰头一饮而尽,似是想到那日谢弼连夜敲开他的府门寻他商议的焦灼,还有宣室殿内陛下的无奈,自顾自摇摇头,满面苦笑。

    “不但谢绪成了为秦般若在金陵牵线搭桥的要紧关节,连皇后的母族柳氏都有人牵涉其中。陛下爱重皇后,与京中权贵又或多或少有些香火情,既不愿让犯错之人逍遥法外,也不肯牵连无辜。眼下陛下为稳住京里局势,指派穆王爷和蔡尚书暗中查访涉事人等,明面上由太后赐婚皇后出面打理平国侯大婚之事。”

    “你知道我不善权谋不通机变,留下来只怕露出马脚坏了陛下大事,不如趁此机会请旨出京,若能立下寸功,也好为谢弼求求情。”

    谢绪是糊涂,谢弼却是无辜。说到底谢氏满门自谢玉问罪之后就一蹶不振,倘若再背上一次谋逆的罪名,不族诛也得灭门哪。

    他与谢弼谢绪说到底终归是手足兄弟,总不能坐视他们身首异处漠然不理。

    言豫津熟知他心性,清楚这确实是景睿会办的事儿,当下即不责备也不赞扬,默默地替他重新斟了茶,高声吩咐门外候着的禁军道,“先去备上热水,吩咐厨后置办晚膳,再收拾间屋子出来,一应被褥须干净和软。”

    屋外禁军领命而去,言侯爷这才转而安抚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陛下还是信得过你我的。你先吃点东西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儿都不致于急在这一时,明日我们再细说。”

    “也好。”

    萧景睿到了福州也算松了口气,暂且把京城那堆烦心事儿抛在脑后。在他看来,一心一意为陛下办好江左诸事,回京之后再向陛下求情,总能给谢家谋来一线生机。

    深秋时节的廊州入夜之后寒意刺骨,白日里细雨绵绵下了一整日,到了夜里也不见停歇。飞流百无聊赖地靠在窗下瞪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发呆,平日里只要天气晴好,吃过晚饭暖暖总会和他一道出门儿转悠上一圈儿,眼瞧着外头下雨,这步是散不成了。

    闷在屋子里整整一日,以飞流爱玩闲不住的性子当然待得浑身难受。

    这两日天气阴湿寒气渐重,心事重重的梅东冥立觉精神恹恹,偶有心悸气短的症候。他久病成良医自认无需劳动小晏大夫大驾出马,仗着自己苦练多年的深厚内力佐以吐纳之术,日日调息处处仔细,盼着这几日的难受能平顺捱过去。。

    飞流叔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却顾忌着他身子不适始终隐忍不发,他看在眼里一日比一日过意不去,暗暗下定决心倘若哪一日天气好转又恰能遇上廊州开市集的日子,便带飞流叔去集市上好好逛逛。

    咦,廊州旬日开集,屈指算来明天就是旬日了,择日不如撞日,端看天公作不作美。

    “飞流叔,你说明儿个还会下雨吗”

    飞流歪过脑袋瞅着暖暖眨眨眼。

    “不下。停了。”

    喔这会儿就停了

    梅东冥眉眼弯弯,摸摸下巴撑着脑袋,顿如少年人的俏皮可爱。

    “明天若是雨歇云散,我们去赶集市可好”

    江左盟飞流长老的眼睛倏地圆睁闪亮,许久不见的灿笑爬上他青涩不再的面容,唯有那份童真依旧。

    “好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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