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在路过青州后失去音信,直到此时梅东冥方才带着飞流一身伤一身毒的回到廊州。

    “都是我的疏忽,满以为回到江左就当安全无虞,却被贼子趁我不备下毒刺杀,还连累得阿仲小柯行踪不明。”

    甄仲黎柯不同于暗月晨星两人,俩人是盟中长老之子,要有个什么意外他没脸向自小关心他的两位叔伯交代。暗月晨星是神殿派来的侍者,明面上的身份却不过是小小的剑奴,杀不杀他二人无关紧要,反倒最不堪虑。

    “宗主说的是哪里话,臭小子身手不济帮不上宗主的忙就是他的过错,等他回来了,老夫必定严加管教。”

    平时练功的时候就晓得躲懒逃学,等到了危机关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可不是个废物点心么想他甄平曾经也是一日挑七人,仗剑沙场笑的英雄人物,这臭小子不说得他真传也就算了,连三手都没学上,真是有辱家门

    同样盘算着回来收拾儿子的黎纲黎长老却比甄平多了几分担忧。

    宗主带着飞流把杀手引走了泰半,剩下的追杀俩小子去了,按说俩小子即便受伤也比宗主来得轻得多,怎的宗主都回来了,他俩还在路上

    “嘶,南飞,你不先去给飞流叔祛毒来瞧我做什么我没事儿,就是些皮外伤,嘶,你轻点儿。”身边的蒙古大夫实在过分,放着正经的病人不去看,盯着他这个受了些许外伤的不放,嗷,算了,他不跟大夫较劲。

    “甄叔黎叔,我路遇贵人搭救赠予马车派人护送,故而回来得快些。阿仲小柯恐无我这般好运,还请两位派出人手向青州方向寻过去,如能早些寻到他们总是好的。”

    甄黎二人互瞧着点头称是,嘴上骂着臭小子不争气,自己的血脉哪儿能真不疼惜,步履匆忙地出了门去便安排人手出发寻人。

    晏南飞与他相交多年,他追随着两位叔叔而去的眼神里不容错辨的欣羨却是他这个做朋友的这辈子都给不了的安慰。连蔺晨和飞流叔都没能也没打算取代梅长苏在梅东冥心目中的地位抚慰一下这个自幼失祜的孩子,他能做的就更有限了。

    “啊南飞,我跟你往日有怨近日有仇么,值当你那么大劲”

    陡然吃痛惨呼出声的梅东冥忍不住瞪过去,却在触及好友未及掩饰完全的怜悯时哑了火,怏怏低下头转过身。

    “我没事儿的,早就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家家户户团圆喜乐的时候唯独他总像被隔绝在欢笑雀跃之外,隔着重重迷雾冷眼旁观着一张张笑颜,明明都是鲜活真切的一个个人,在他看来却被无形的纱帐隔阻,总是触摸不到那份真切。

    他于这世间的亲情,不过是局外人。

    “跟你说正经的,飞流叔怎么样,可有大碍”

    晏南飞径自埋首专注于手上的活计,不禁埋怨梅东冥这家伙实在太不把自己当人看

    “飞流叔有你护着除了中的那点小毒,连油皮都没伤着一块。倒是你自己,放着外伤不好好清洗换药,这么热的天捂着伤口赶路。你自己看看,都都化脓了吧。我不得把化脓坏死的皮肉给你清除掉再上药,不疼才有鬼”

    “嗷,轻点儿”

    “解药呢几时能得”

    见他还冥顽不灵丝毫没有接受教训虚心悔改的意思,晏南飞恨不能一个脑瓜嘣儿敲下去,看能不能把这人敲醒点儿,手都伸出来了,瞧这他满身的狼狈一脸的疲倦,终究还是不忍心。

    “外头熬着呢。再过半个时辰就得,灌下去就能把毒解了。”

    “这么简单一贴药就成”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区区市井不入流的还能难得倒我你之前给飞流叔服下的解毒丹本就是精心提炼,对大部分都有些克制作用,再加上我诶诶诶,你这什么眼神儿,信不过本大夫的医术”

    “没没没,我哪儿敢哪南飞的医术超一流,自然没得说,只是这解毒你也少有沾手的机会,我有些担心而已。”

    晏南飞没好气地瞪过去,继续埋头“苦干”,整的梅东冥嗷嗷直叫。半晌,只听他一声轻叹,悠悠长吁道,“放心,只要不是火寒毒,定难不倒我。”

    “多谢”

    晏小大夫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时辰为梅东冥重新医治包扎完伤口顺便给飞流叔灌下去一大碗解毒的汤药,唠唠叨叨开了方子留了一堆医嘱,总算志得意满得背上医箱晃晃悠悠地回自己的窝棚继续调配那些个内外伤神药。

    他前脚刚走,梅东冥手肘撑着床榻缓缓起身,身上到处是被自家晏大夫重新“处置”过的伤处,一举手一抬胳膊伤处火辣辣的生疼,连取过挂在榻边衣架上的外衫都比平日吃力十倍百倍不止。

    不是他不遵医嘱静心休息,这几日一面小心提防再有人刺杀,一面就在反复回味突如其来的这场行刺。他自青州之后就未曾露面,整整销声匿迹了三日后突然带着中毒的飞流叔回到廊州,跟在身边的阿仲小柯也不见了踪影。甄叔黎叔流露在外的焦急不假,连悻姨都亲来探望过问,手握江左盟内外大权的大长老却在他回总舵半日之后连点动静都无。

    反常即为妖,明知会被人察觉进而生疑诟病大长老仍然保持缄默,看来令他干冒奇险试图无声无息大事化小的人与他干系非同寻常。

    “来人。”

    “属下在,宗主有何吩咐”

    “去请大长老来,我有要事相商。”

    门外侍立的帮众心里嘀咕着宗主趁着晏大夫不在就不安心修养还折腾着见大长老,却不敢当面违命,立马儿跑去前面找大长老传话。

    当梅宗主拒绝假手他人独自把自己收拾妥当,端坐外室静待莫大长老驾临的时候,那位老人闻知宗主召请登时面沉如水寒意袭人。

    罢了,早晚总有这一遭。

    笃,笃,笃,笃,笃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自远及近,梅东冥凝神细听,执杖之人步履坚定决绝,听不出半分迟疑和踌躇。

    虽尚不得准信,他对莫大长老着意维护之人竟打心眼儿里羡慕得很。有亲长关爱庇护,即便闯下祸事也只需担心会否被亲长责骂而不必操心事后的追责,感觉想来不赖。

    “宗主召老夫来,不知所为何事”

    大长老拄着拐杖独自一人进得屋来,连最为亲近的心腹都被他留在外院不得靠近一步。

    他打定主意无论梅东冥说什么,都不足以与外人道。

    在外室的矮桌前静坐了许久的梅东冥在抬头与莫大长老真正四目相对的瞬间猛然惊觉或许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大长老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想说什么您心知肚明,何必再藏着掖着。”

    “宗主此言差矣,是宗主召老夫来见,也是宗主言道与老夫相商,宗主不肯坦言,老夫如何能知。”

    “大长老执意不肯坦言,就勿怪我这个晚辈失礼。敢问大长老,数月之前,池州云氏药堂药草遭劫一案,您派人追查至今可有定论”

    “事发之后贼人夺路而逃,并未留下蛛丝马迹可供查找,老夫惭愧,至今未有线索。”

    莫临渊对答如流毫不犹豫。

    梅东冥闻言嗤之以鼻。

    “大长老纵横江湖几十载,经历过的棘手之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追查数月仍未有结果的恐怕只此一件吧,您平素重视名声胜过性命,今日轻飘飘一句未有线索连自己的威名都弃如敝屣,我不得不道一句佩服。”

    “我在青州遇刺,刺客的武功路数与池州劫药的黑衣人如出一辙,刺客同样在江左十四州销声匿迹踪影全无。”

    “可叹我江左盟雄踞江左百年有余,三番两次被同一伙人闯入闯出如入无人之境,我这个宗主被人讥讽几句年纪轻轻学艺不精倒也无妨,可怜江左盟的一世英名怕逃脱不了被人践踏的命运。”

    “大长老,您向来看重江左盟的声望胜过自己的性命,敢问这回是什么令您连性命都可以置之不理了”

    此刻面无血色的梅东冥满目寒霜言语间满是刀光剑影,一反温文尔雅的性子展现出少见的咄咄逼人。

    有些话不必挑明,相信以大长老的智慧早已了然于胸。小事上他可以得过且过权作不知,大长老大权独揽不肯放手他也全不往心里去听之任之,但这一回,若再轻纵,他几可预见降临在江左盟头上的将是泼天大祸。

    莫大长老心中恨极却是有苦说不出,满肚子的怒气无从发泄,这位也曾英雄盖世的老人怒火中烧以杖拄地砰砰作响,连失去了光明的眼睛里都透着骇人的杀意。

    “梅东冥,你凭什么指责老夫,你凭什么认定江左盟定与刺客劫匪勾结”

    “是与不是,大长老早有定论,还需我多言么”

    “我敬你父亲才给你留几分面子,你个无知后辈不要”

    莫临渊怒极失言他听着不是滋味倒也不怀恨,他一个瞎了眼的老人再怎么威胁也伤不了他,也就无意同他计较。自他身后突然爆出的喝斥声自然不是出自梅东冥之口,而是服下解药后刚刚苏醒不久的飞流。

    “滚出去”

    “飞流”

    “滚出去”

    正因为心智不全,莫大长老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出言不逊威吓梅东冥的事实,飞流只记得刚睁开眼恢复清醒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威胁。而这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进步得可怕的武功和吃人野兽般的狠绝直接击溃了莫大长老虚张声势的愤怒斥责。

    就在莫大长老摸索着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梅东冥的临别赠言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得他心里发凉。

    “大长老,我等你给我一个交代。我梅东冥可以为你所利用,可以为江左盟去死,但无论如何,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却硬是忍到今日方才挑明,好能忍莫临渊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允了下来。

    “好,宗主之命,莫敢不从,老夫定给宗主一个说法。”

章节目录

[琅琊榜同人]再续琅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薇安小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薇安小猪并收藏[琅琊榜同人]再续琅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