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急症

    这边的小儿女会否因为两位长辈的乱点鸳鸯谱而一路喷嚏不断且不提,事实上,梅宗主旁观云徽殷大夫咬着牙纵马疾驰在回京途中,想她一个身手平平的弱质女流,连着五日日骑马急奔精力体力都倍感疲怠,他们一行六人里她连年纪最小的暗月晨星都不及,但这位硬气的云氏药堂未来医圣硬生生铆足了劲不松懈。

    由此可见,梅宗主与云大夫在死要面子活受罪之类的事情上还是相当般配的。

    “宗主,日落前是赶不到下一个宿头的,不如进了前面小城找间客栈落脚,今晚休息得好,明日才好早些赶路。”

    得到梅东冥授意的甄仲当仁不让充当好人的角色,拍马赶到梅、云二人身边,顶着风大吼着请示。

    云徽殷是既要强又看重颜面的女子,加上师从母亲浸淫歧黄之术多年,明知有病患等着她去,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恨不能朝发夕至的仁医之心真不是梅东冥能理解的。

    好在虽难理解却不难察觉。他们几个糙汉子赶路赶得闭着眼睛都能粘在马背上不掉下去,云徽殷姑娘家家的,精神可嘉是一方面,他总不能真任她蓬头垢面神色疲惫地进金陵。

    那样即便赶到了也没精神替蒙世伯看病了不是。

    “阿仲,你带暗月晨星先去安排,今晚就在前面县城歇息。”

    甄仲应诺带了两个侍剑少年先行一步往前方赶去。

    云徽殷骑了一路的马,确实有些神思涣散体力不支,直至甄仲领命绝尘而去方回过神来这主从二人商量了休息的事儿。

    尽管心里头的声音无边欢悦地鼓动着她放下心事包袱好好睡上一觉,长伴她身为医者的使命感却不停在耳边叫嚣着命令她不能停下脚步,金陵城里还有人等着她去

    “梅宗主,金陵距此不远,不如”

    梅东冥这人时常挂着张温雅从容的笑脸,那双波光潋滟的眼中总带着令人安心的和善淡然。此刻他就用这样一种眼神凝视着随着马儿奔驰起伏的云徽殷,瞬间云徽殷有种被抚慰的安心感,自出发起就牢牢盘踞在心底的不安都随之消散了泰半。

    “此去金陵快马还有半日路程,我们即便不在前面宿下快马赶到京城恐也不得其门而入。要云大夫陪我等几个臭男人一同在城门外委屈一夜,在下着实愧疚。不如今夜歇上个好觉,明早天明便即出发,到了金陵便能精神十足地为蒙将军诊病。云大夫意下如何”

    云徽殷愣愣地瞅着梅大宗主,羞赫的红晕不经意间爬上面颊。从未这等女儿态过的云大夫果断甩去不该属于自己的柔婉状,别过脸专心御马前行。

    梅东冥见她别扭地耍赖,自认身为男子不当与小女子一般见识,摸摸鼻子转而专心赶路。

    一行人在休整一夜后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重新上路,有了一夜好眠,人困马乏的几个年轻男女也精神不少,连云徽殷这样怀揣一颗医者仁心并不太在意自身容貌女子也免不了对镜梳妆将自己的仪容收拾得清爽利落。

    吃饱了草料歇了整晚的马儿发力跑起来尤其卖力,正午时分前便即赶到金陵城。

    依照当日的承诺,梅东冥和飞流几人亲自把这位云氏将来的医圣护送至城内蒙府外,直到她进了府才离开。

    “梅宗主不去见见蒙将军”

    “在下身份尴尬,眼下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总会有机会的。倒是辛苦云大夫,蒙将军安危全系你手,万望尽力。”

    蒙挚待人真诚,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真汉子,尽管只有短短两面之缘,他却是打心底里尊敬这位长辈,希望他能平安渡过此番难关。

    梅东冥的身世她后来听母亲说起过,想想先后两代出身金陵世族林氏的梅宗主皆命途多舛,种种遭遇令人唏嘘不已。她自问父母之间长久分离虽苦,骨肉长年不得相见虽苦,却比不得这姓梅的父子两代人来得苦。

    从云大夫投来的眼神中读懂了名为同情怜悯的情绪,梅东冥暗暗自嘲,看来这几日的照拂使得年轻的云大夫对自己看法又有了些许改变。

    不过同情怜悯什么的就算了,他梅东冥知恩图报、俯仰无愧,自有在世间安身立命的本事,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女子同情的地步。

    至于蒙大将军那里云大夫应邀而来上门诊治天经地义,他跟着进蒙府算什么,局势不明之际,送上门为人鱼肉么

    “我自当全力以赴。多谢一路护送,告辞。”

    有些人从来不需要怜悯,一刹那间云徽殷若有所思地发觉自己方才由眼神传达过去的想法对梅东冥而言是种冒犯。继承了林氏战将热血的年轻人哪怕这一生都没有机会踏上征战杀伐血池火海的战场,他的骄傲依然不容轻视。

    同为江湖儿女,致歉的话不必付诸言语,尽在最后一眼的对视。

    蒙大将军府门口,女大夫背着她的医箱疾步赶去医治她的病人,丁点儿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都吝于表露;梅宗主风轻云淡地对她一颔首,毫不拖泥带水地掉转马头离开。

    金陵城内禁止驰马,几人既无官身也无圣名,只得挽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慢悠悠地沿着金陵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自然没有察觉人来车往中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辆马车里探查后明显惊喜的一声长叹。

    “宗主,咱们歇在何处”

    “先前甄叔来时歇在哪儿”

    “苏宅,从前先宗主在金陵的住所。”

    “那宅子,还在么”

    “自然是在的,据说当今御座上的那位感念旧人,特意吩咐留下。大长老也无异议,盟中有人时常清扫修缮,属下听说一应陈设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

    该说这两位都是念旧情的人吗他对二人的种种做法怎就生不出半点感动呢

    “也罢,我们也去苏宅。”

    从前父亲住过的地方,他倒想瞧瞧江左梅郎潜心三年呕心沥血谋划天下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京城苏宅,二十年前它的主人一度立于金陵城中化身为庙堂主宰都未曾预料到的无形掌控者,悄无声息地将当时默默无闻半点圣眷都无的靖郡王一步步扶上了那个大梁朝至高无上的宝座。

    苏宅主人手段神鬼莫测,心思奇巧难辨,背后的江左盟势力无远弗及,得他一日襄助胜过千军万马,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真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连老天都容不得他福寿安康得享永年。

    最终,这位麒麟才子为了大梁的平定、为了林氏的威名、为了故友的安危,披挂出征,得胜之日也是他的毙命之时,他永远留在了遥远的北境梅岭,那片终年积雪、冰寒彻骨的赤焰忠魂埋骨之所。

    京城中的苏宅则被当时听闻噩耗悲痛难忍的太子殿下亲自下令保留了下来,作为除了林氏宗宅外又一处可供凭吊的地方。

    这处宅院做为江左盟的产业,少不得由江左盟派遣人手清理洒扫,朝堂上的那位陛下遇到心神躁动、犹豫难决的内政外务时,流连驻足的所在不是静太后宫中便是此处。

    明明挚友已然不在,哪怕独坐到深夜也得不到半点启示,萧景琰总觉得每每置身此处,心灵深处的躁动不安就如同饮到甘霖一般,顷刻间平静下来,多坐一会儿,一团团的乱麻似乎自然而然的便会迎刃而解。

    他坐在小殊房中过去常坐的坐垫上饮茶时,恍惚间那个消瘦苍白却满腹经纶仿若无所不能的文弱书生苏先生便会放下手上的竹简长卷,同他叙礼后与他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殿下

    “陛下。”

    “小殊”

    不,不对。面前举着灯烛步履轻盈地自卧房的黑暗中走到他面前,毫不畏怯地迎上他的视线的年轻人并非他那仙逝二十余年的兄弟好友。

    半年前的那次相遇他本当认出他来的,那种乍一见面便莫名涌上心间的亲切感,明明颇似林氏小殊的旧日面容,以及与苏先生如出一辙的风轻云淡、隽永雅致的魏晋名士之风。

    他活脱脱一个林殊和苏哲融合为一人后会呈现出来的模样,他曾说过要去拜访父亲在金陵的故友却并不遗憾错过种种蛛丝马迹摆在面前他却硬生生与其失之交臂。

    若非豫津机敏抽丝剥茧查证这孩子是小殊的亲子,从江左盟到蔺晨,这些江湖人准备瞒他瞒到什么时候

    “这次来,所为何事”

    不是不是,他想说的明明不是冷言冷语的盘问。

    梅东冥从他所言的冷淡中听出几丝浅淡的别扭,看来帝王的宝座坐久了,真会硬了心肠、凉了热血,连最起码的寒暄都忘了。

    “草民进京乃有私事,一两日便走,不敢惊扰到陛下。”

    “朕,朕无旁的意思。然你进京后大半日都待在这宅子里,偌大的金陵城就没一个你想见见的人么”

    御座的这位原来是为此闹的别扭。

    面对偶尔任性不讲理的帝王,梅东冥好脾气地只在心里偷偷嘲笑了他一番,随即正色道,“草民区区江湖草莽,此前亦从未踏足过京城,偌大的金陵等闲王公贵族哪一个是草民可堪拜见的,寻常百姓又有哪个能与草民扯上一丝半缕的关系草民入京后便闭门不出亦是为了少惹是非,以免飞来横祸。”

    可惜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尊大佛纡尊降贵深夜造访,还能算是福气么

    “你的父亲早年在京中多有故旧好友,身为小辈拜望一番总是应该的。”

    “草民来去匆忙,身为晚辈未曾备得礼物不敢贸然登门。”

    你爹的这些个老朋友难道还会在乎你是不是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听闻你爹有后林氏宗嗣后继有人,他们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就连母后在宫中也盼望着能早些见上他一面。

    “梅东冥”

    “陛下。陛下既知唤草民梅东冥,何苦再来为难草民。”

    他背负着江左盟梅郎的姓氏,凭什么去拜访林殊的故友

    胸口憋着气的萧景琰陛下瞬间哑了火。是啊,江左盟的梅宗主如何去拜望林氏的世交

    “你你气死朕了。”

    在南陵城外客店初见时明明是个温厚聪慧、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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