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再行笔试无非是为杜绝徇私舞弊,以免真正的人才明珠蒙尘却让那些不轨之徒鱼目混珠。

    在金陵待诏的日子里,各部大佬有耐不住性子急切些的已然出手邀约相中的士子,更多的是心里没底的士子们抛下读书人的矜贵架子或自己个儿跑道茶楼日复一日的饮茶,或邀上好友一同外出踏青郊游,力图与京中的大人物们攀上关系谋个好前程。

    京中多的是懒得与这些个士子打交道的世家权贵,为避开被权欲蒙住了眼一心攀附龙凤的庸人们,原本有意相约一道去京郊赏桃花的言萧两家也不得已退而求其次,跑去近来恰在京城逗留的穆王府,借他府上誉满京城的梅林过过瘾。

    也真是凑巧,两家的马车还未到穆王府就与穆王爷和他身后的车队凑成了一队。

    原来穆王爷看厌了自家府上千篇一律的梅花,有心趁着春寒时节带着一家子去纪王府郊外的别院泡温泉。

    萧大统领惋惜之余打算打道回府改日再来叨扰,却被穆王爷拽住缰绳不肯放行。两人一个脾气和软一个火爆直率,本就交情不错,萧景睿也不着恼,好声好气地与穆王爷说项。

    “王爷且放手,下次休沐下官定与言侯再来拜访。”

    “相遇便是有缘,何必等下次。纪王这个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我既开口向他借,再带些人去也无妨,桃花梅花有什么好看的,这天寒风大的,一道去一道去,泡温泉才是快活似神仙的享受。”

    “穆王爷,下臣还是不去”

    穆王爷不改年轻时的爆竹脾气,两眼一瞪两手一叉,颇有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意思。

    萧大统领一面觉得回绝穆王爷弄僵了两家友谊十分尴尬,一面不愿被那些个嘴碎的书生们指指点点说他天子近臣结交异姓王侯免得招来麻烦,左右为难之际还是言侯豫津策马凑过来,三个脑袋瓜子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

    “景睿,听王爷去就去,这时节泡温泉多舒服啊,难得王爷盛意,你我莫要辜负了。你不想去,嫂夫人和孩子还想去呢吧。”

    “王爷盛情我心领,我的苦衷你还不懂你我身在中枢天子近臣,今日图一时快活去了,这一路的士子多少双眼睛,明日就能传出我们三人结党祸乱朝纲的谣言来。你我脸皮一厚鼻子一捏权且当听不见,王爷是南境王爵,朝中早有闲言碎语不断,如此一来不是坑害了王爷吗。”

    “本王才不怕。”

    穆王爷胸脯一挺,不像是名震南境的穆王爷,更肖似京城街头巷尾混不吝的纨绔子弟。

    言侯爷耸耸肩,呵呵笑道,“听见没,王爷不怕。你还担心什么”

    “我”

    穆王爷、言侯爷都是一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的无赖痞子样儿,三人中自恃君子的萧大统领浑身无力连气都生不出来。

    “无须担心,我早有安排,就怕他们不传。”

    肩上言侯爷毫不客气搭上来的那条手臂传达着主人无比的信心,侧过身将言侯爷一脸嬉笑尽收眼底,再瞅瞅另一边打定主意夹着他同行的穆王爷,萧大统领无奈至极地点点头,从了这任性得无理取闹的两位显贵。

    两路人马并作一路,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奔着城门去,穆王爷接手南境王府多年,早在时不时的边境争端中练出一身的杀伐气,他径自与言侯爷谈笑风生放声大笑起来都显得豪气纵横,萧大统领不擅闲谈,偶尔陪着他们一起聊上两句,大多时间策马在旁含笑倾听。

    一个是威震南境的异姓王,一个是世家出身世袭的侯爷,还有一个是当今陛下倚为心腹交托宫禁的禁军大统领,三人全无顾忌举家结伴出游,半个金陵城都有幸围观了这队车马大张旗鼓出城的景象,更遑论王爷侯爷加军爷三位爷有说有笑甚是和睦。

    “言叔父、萧叔父心宽得很,旁人对穆王府讳莫如深躲还来不及,他俩还巴巴凑上去一道出城游玩儿去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多戚戚,心中无鬼自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言侯爷是当世少见的清明通达之人。”

    “听先生的口气对言叔父的个性为人都十分了解。先生千里赶考果然有心了。”

    “殿下此言令在下惶恐。言侯爷煌煌世家名门之后,堂堂一品兴国侯,我这葺尔小民哪儿敢妄自揣度上位者的性情。只是”

    “只是什么在我面前有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也没什么,在下想起从前故老传说,言老侯爷身为太师之子年纪轻轻就敢凭三寸不烂之舌独身闯入敌军大营游说敌军统帅,智慧过人不说更兼勇气可嘉,言侯爷家学渊源才学自不必说,这份胆识比之老侯爷亦不逊色。”

    沿着金陵城繁华的北城门大街的“听雨阁”临街的雅室内面对而坐的两人在此平茶已有许久,本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加试探,不料这偶然自茶楼下路过的车队好巧不巧地成为了两人间的新话题。

    “朱圭,你言下何意”

    这人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无害模样,说出来的话字字带刺句句藏刀,真以为他听不出么

    在萧敏琮质问下略显狼狈的朱圭慌忙解释道,“在下并无故意冒犯贬损当朝权贵之意,只是感叹于穆王爷言侯爷和萧统领君子坦荡荡,结伴同行本无可厚非。怕只怕王爷侯爷自恃君子,却难抵见识短浅心胸狭隘之人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清者自清,父皇明辨是非,绝不会将无知小人的谗言放在心上。”

    “陛下圣明天下皆知,殿下您的聪慧宽仁又有几人了然”

    他勾起嘴角噙着笑面带得色地迎上萧敏琮审视的目光,十分愉悦地发觉自己在大皇子殿下心里的份量有所增加。

    即便屈身接受萧敏琮的延揽成为其党羽,他也必须是其中举足轻重的那一个,绝不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被撇开舍弃。

    大皇子殿下自认喜欢聪明人,然而

    “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天下才俊众多亦不是非你不可,本王礼贤下士不假,一味纵容放任绝无可能。”

    被萧敏琮毫不容情的一句话顶得笑容僵硬片刻便即消失不见的朱圭对他始终报以轻视的大皇子殿下有了新的认识。

    生在宫墙之内的皇子们,哪怕再愚蠢无能,勾心斗角都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成为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学会圣人言行之前,鬼蜮伎俩大多了然于胸。

    他有意展露才华引其注意,却弄巧成拙反倒招来猜忌,萧敏琮的敏锐聪慧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余,他对萧敏琮的策略不得不相应更正。

    “殿下恕罪,在下也是为殿下着想。”

    萧敏琮摆摆手,冷言道,“若你不是为本王打算,早没了坐在此处与本王对饮谈天的资格。只是有些不该想的千万别多想,还不到你为此动脑子的时候。”

    “殿下胸宽似海,在下佩服。”才多说了两句,稚嫩之处登时一览无遗。朱圭陪着笑脸,刚刚悬得半天高的一颗心反倒放了下来,二十啷当岁的皇子,终归是天真了些。“殿下既一心求学广结博学之士,不如在府中办些个茶会,以茶会友互通有无,岂不妙哉。”

    捻着手中茶盏的萧敏琮转怒为喜,倏尔一笑。

    “这个主意才算靠谱。春时方至天候犹寒,你先替本王斟酌些人选来,待春暖花开了本王开府,广邀文人雅士品茗赏文。”

    休沐之后次日大朝,有御史当朝具本弹劾穆王、兴国侯、禁军大统领徇私结党过从甚密,指三人持身不正,意图不轨。

    且不说穆王爷脾气火爆险些当朝发作将那几名御史骂得灰头土脸,言侯爷则耐着性子同御史们来了场“与同僚好友一同出游是否等同于结党营私”的论辩,他口才一流胆识一流连圣宠都是一流的,几名御史跟他过不上几招就无奈地败下阵来,不得不将枪口对准和他们一样份属臣子且素性和善的禁军大统领。

    萧景睿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当朝与御史打嘴仗不适他一个“武夫”该干的事儿,是以无论御史们说什么指责什么,他一概不予回应,只默默站着聆听,直到御史们说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他才施施然出列朝班,诚实坦率至极地向御座之上的萧景琰陛下行礼启奏。

    “陛下,臣是冤枉的。”

    一干告状的御史气得昏厥的昏厥吐血的吐血,这种一拳头出去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还不如刚才同言侯爷的激辩来得痛快,至少他们证明了自己有用武之地。

    当了二十年的皇帝他还是颇有心得,底下的臣子们揣的是什么心思搞的什么鬼,虽谈不上了然于胸倒还能猜上个十之八九。

    这些个御史,就像是一锅粥里的搅棒,忠心称职的能把一锅粥搅匀颗粒分明平添口感,若遇上些个不称职的只会搅得乱了这锅粥。

    皇子们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打算,正如同敏琮已然从今次的中正定品所选拔的人才中下手寻觅可用人才一样,年幼些的皇子自己还不善筹谋算计,他的母族却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不然怎会有今日早朝的这一幕闹剧。

    萧景琰不动声色,眸中已染上冰霜,想来对朝中的风起云涌豫津也有所察觉,否则不致于放任黑手以莫须有的罪名掀起风浪。

    向玉阶下的穆、言、萧三人投去安抚的眼神,大梁的皇帝陛下可不是什么任人愚弄的昏君,想要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可得小心别玩火自焚。

    若要说有所得的话萧景琰审视的目光凝滞在刚行过冠礼得封郡王的敏琮身上。

    看来这孩子还招得了些见识匪浅的帮手,非但没在朝上做出落井下石这样没脑子的举动,还在御史们纷纷跳出来攻讦三人时,他能隐忍不发从头听到尾,末了御史力竭之时再行居中调停,明面上是为穆青豫津和景睿说话,暗地里安抚御史,两边讨好。

    只是这左右逢源的活不好干,穆青直肠子察觉不到,豫津和景睿都是心细如发的人,恐怕未必将他这份人情记在心上,反而引二人不快。

    算了,孩子还小,吃几次亏才能成长,不着急。

    散朝后,未曾获罪的穆王爷、言侯爷两位位高权重圣眷正隆的两位当朝大人物全然没把瞪他俩瞪得眼眶都红了的御史们那副要吃人的模样放在眼里,故我的大摇大摆凑到一起“顺路”回府,萧景睿对两人的孩子气抱以无可奈何,要不是他还有值守宫城的职责在身,这两人恨不能直接拽着他再去哪儿一游,彻底坐视了“结党”这个罪名。

    随着陛下回转后殿,萧景琰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在眼里,份属君臣他不宜多言,能做的仅仅是陪着自从登极之后就成了孤家寡人的萧景琰,使他不觉得那么寂寞而已。

    “景睿,景睿。”

    萧景琰连唤了好几次才见萧景睿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对方自知御前失礼连忙向他请罪,他摆手示意免礼,倒有些好奇萧景睿神游天外的缘由。

    “陛下恕罪,臣只不过想起家人有些愣神。”

    “哦说来听听。”

    “这个”

    “怎么,不方便说与朕听”

    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劣根性,越是旁人不想说的,越是想知道,身为帝王亦难免俗。

    堂堂帝王怎的也如此八卦。

    偷偷腹诽的萧大统领看清帝王眼里闪亮亮的名为“好奇”的光芒,不得不认清现实同帝王分享自己家中的那些个“私事”。

    “昨日三家一道郊游,拙荆与穆王妃言侯夫人相谈甚欢,谈及家中近来踌躇不定的家务事,王妃与夫人给了拙荆些许建议,臣回府后才听闻一二,现在想想十分有理,故而想出了神。”

    “哦,几位夫人都有什么样的高见,朕乐意领教。”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内务,不外乎家中仆役有贪污悖主之嫌,拙荆顾忌这家子仆役都是过去母亲面前的老人,没抓到实证且不忍过分苛责,又担心不加惩处旁人会群起而效仿,届时家中免不了乱做一团。夫人们对拙荆说,既然她心软下不了手,也难断言这家人定有纰漏,不如暂且将他们调开一阵子,若乱象平息则可断定他们的过失,若纰漏依旧,一则可以杀杀这些人倚老卖老的心思,二则还能抓出真正悖主之人来。”

    萧景睿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听罢他所言,萧景琰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既不赞扬亦不贬斥,倒好像不小心染上了萧景睿发呆的毛病,自己愣起神来。

    禁军大统领可不敢像主君唤他那样连声提醒,瞥了眼御座旁随身伺候着的颜直颜内官,大统领觉得陛下想怎么发呆就怎么发呆吧,提醒陛下办公事儿的活不归他管。

    半晌,萧景琰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全不见适才与臣子聊天的闲适。

    “你无心之语于朕是醍醐灌顶,朕在此谢过了,景睿。”

    御座之上的陛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谢令萧大统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陛下的旨意倒可窥见一斑解他几分疑惑。

    “颜值,传旨,宣中书令、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兴国侯、安国侯、蒙大将军明日午后武英殿议事。”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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