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劫药

    池州内张灯结彩披红带绿,随处可见年节时的欢腾景象,私塾书院的先生们放假休课,大大小小的孩童们纷纷跑出家门约上四五小伙伴儿躲在街边嬉笑玩耍。冷不丁爆竹声炸开,爱热闹的孩童们都丢下手上的玩意儿一窝蜂朝响声来处奔去。

    “梅少宗主很喜欢这些孩子,还是喜欢他们手上的玩意儿”

    自打他们出了分舵的门,云徽殷就没见梅东冥的目光从路边顽童的身上挪开过片刻,有些喜爱,甚至有些羡慕的神采,完全不匹配其江左盟少宗主的身份。

    “都不是,我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随心所欲,我从未经历过的肆意妄为。”甚至闯祸后被父母抓来教训,无不令人称羡。

    再羡慕也没用,这些随着时光流逝过去便过去了,没人补偿得了他。然而这种感性的安慰云徽殷说不出口也不屑于说,她甩过去一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需不需要扎两针”的眼神,加快了脚步当先而行。

    “飞流叔,你瞧云大夫是不是在说她是二十来岁的大人了,懒得跟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计较”

    “是。”

    “难道我一点儿都不值得她同情怜悯一下么”

    “是。”

    “飞流叔,你也欺负暖暖。”

    “没有。”

    飞流言简意赅如故,眼中却笑意闪动。

    身边最大的靠山都没得指望,再矫情都没人理啦。想想自己也是触景伤情,一下子幼稚得沦落到希冀他人的同情,唉,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幸好,还有飞流叔陪他同聚团圆节。

    “云大夫,等等在下,等等在下。”

    这云大夫实在不讲理,明明听到了他跟飞流叔的调侃耳朵根儿都红了,还越走越快越走越来劲。女中豪杰都不足以形容之,啧啧,居然勒令他不许动内力,不用轻功怎么追得上她这神行千里的步法啊

    池州城里的云氏药堂离江左盟池州分舵不过两条街的路,云徽殷当先行走如风,梅东冥在后匆忙追赶,飞流悠闲地跟在最后头,光看热闹不说话。

    快到云氏药堂时云徽殷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药堂虽久负盛誉,但非逢时疫又无灾荒,药堂外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不像是排队看诊反而在看好戏一般指指点点,这于药堂而言绝对是异乎寻常的事。

    “看来云大夫邀在下出门走走并非临时起意。既然有用得着在下效劳的地方,在下是否有权利先问个究竟”

    云徽殷樱唇微抿,贝齿轻咬,犹豫了下,轻声道,“此事说来也是蹊跷,这两日云氏采买的药材本已差不多装车准备起运,就差母亲所特别提到的几箱上品黄芪,半月之前听闻风声言道有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要截胡这批药材,半月来动静全无,我渐渐没放在心上。不料早上我出门时药堂伙计来报说有批人硬闯后院要抢药材,我出门前令伙计先去池州府衙报官,请了衙役差官来出面,本以为”

    “本以为官府出面可以呵退来人,云大夫带在下和飞流叔来也不过防万一而已,却不想衙役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还需我二人出手。”

    云徽殷凤眸一瞪,险些当街怒叱,又唯恐被远处人群察觉,只得压下怒意冷冷道。

    “我好容易把你的身体调养得好一些,你别想再给我惹出什么旧病复发的麻烦来。即便要动手那也是拜托飞流叔出马,云氏药堂自有重谢,与你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当真不需要我出手相帮”

    “江左盟名头虽响,你这少宗主却没什么威望,指望你镇场面还不如指望飞流叔,至少不会一动手对头没倒自己先倒。”

    孔夫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至圣先师怎么就没说过,倘若不幸遇上了牙尖嘴利又拿捏着自己七寸的厉害女人又该怎么办。

    “看来云氏药堂的情况还不甚紧急,至少云大夫还有时间跟在下打嘴仗。”

    哎呀,逗弄人逗弄火了,人家不乐意了。

    云徽殷心下窃笑,眼瞅着梅东冥脸一点点黑下去,被人上门找麻烦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急的急的,这不是请你们同来算是搬救兵了么。好在池州府衙差役来得及时,来人本不欲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会儿被差役堵在门外,周围又围上了那么多百姓围观,他们就算想硬抢也没那么方便。”

    真是服了这个云徽殷,虽所料在情在理,可她就没听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说法么

    “云大夫,前门无碍不错,可你云氏药堂备发的药材又不是堆在前头。你就不怕他们明面上跟你们在前头纠缠,暗地里去后院强抢药材么。”

    云徽殷闻言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拔脚便往药堂后街的侧门跑去。

    “飞流叔,快去跟着她。”

    药材丢了还能再筹,人若出了事儿可没处找补。

    “你呢”

    “我谨遵医嘱不得轻动内力,不能用轻功,追不上你们。”

    药堂后院是否有变还未可知,若被云徽殷事后算账起来,他十成十要倒霉。

    昔日琅琊榜首,而今药不离口,人一辈子总是半世风光半世哀愁,有些求得生前身后名,有些唯愿澹泊平凡了残生。

    云飘蓼还清楚记得昔年金陵城中柔声安抚她的江左盟宗主,那人犹在病中,苍白虚弱,明明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一颗七窍玲珑心照样百转千回片刻不曾停歇。

    这样的人,真正应验了慧极易夭、情深不寿那句话。直到赤焰冤案昭雪,夫君重获朝廷封赏后便即重跨战马披上战袍再战北境,她才从旁得知金陵苏宅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麒麟才子居然是曾经名动天下年仅十七岁就陨落梅岭,令天下人唏嘘不已的林氏小殊。

    时光荏苒,二十年过去故人尸骨早寒,梅长苏带着无可企及的荣耀和光辉走上神坛后就干干脆脆地撒手人寰,把无尽的离愁苦痛留给活着的人。顶风冒雪带着一干旧臣故友不远千里奔赴北境的陛下,二十年如一日执意固守旧约的蒙大将军,还有她曾有过一面之缘注定背负梅长苏所有恩怨情仇的孩子,都是梅长苏亲手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照顾蒙挚有段日子的云医圣不假手他人,亲自筛了药洗净,加水煮药,三遍水一碗药,熬出的尽是精华所在,亲手端到蒙大将军榻前盯着他喝干净。

    不是什么纡尊降贵刻意讨好权贵之类的说法,而是蒙挚蒙大将军这位曾经的琅琊高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绝顶高手,非但为人忠恳武功一流,逃避喝药怕苦怕酸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在领教过几次当面接过药碗千恩万谢背后倒药砸碗干脆利落的举动之后,云医圣早早放下了架子挽袖子上场,什么男女大防朋友妻不可戏的统统丢到一边。

    不喝是吧,可以,掰开嘴灌。灌完不给蜜饯甜嘴不算,丢开完整整弄皱了的衣袖,凉凉丢下一句,“蒙大统领,你日后见到梅宗主,他若问起你怎么这么快去见的他,记得告诉他你是怕苦不吃药生生病死的,不然还可晚去个几年。”

    蒙大统领见鬼似的惊悚表情她是懒得再回忆,好在打那之后他拿过药就跟现在这样,捏着鼻子都会乖乖喝干净。

    早听话配合些多好,非得逼她动用非常手段。

    “云医圣,处理完池州云氏药堂的事务是不是就能转道回金陵了”

    “是。为了浔阳云氏些许杂事耽搁了言侯爷行程,民妇有愧。”

    有医圣在侧加之又是半月功夫修养,言侯爷的伤势早就大好,耐不住性子弃车骑马,他一向没个当侯爷的架子,身边青梅竹马管头管脚的好友不在,他更是乐得轻松自在,一路上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好奇,也幸好云飘蓼常年在外行医见多识广性子又好,一一作答也不嫌厌烦,打发时光甚是默契。

    “诶,医圣说的是哪里话,本侯爷年轻时还算行走过几次江湖,当今陛下登基后派我出来任职实务,忙忙碌碌这许多年竟再无出门游玩的时间。托医圣的福还能多在外闲荡些时日,倒是本侯爷该感激医圣才是。”

    “侯爷爽朗豁达,若非生在名门望族,确实适合闯荡江湖,必定可以左右逢源载誉而归。”

    “医圣果然好眼光,我”

    “弟妹就别夸奖他了,咱这位侯爷可是禁不起夸的,你再说下去,他指不定沾沾自喜起来回了金陵转脸向陛下请辞带着他那一府的家丁护卫前呼后拥闯荡江湖去也难说。”

    言豫津年轻时“行走江湖”的经历他们这些老熟人是尽人皆知的,时隔多年重又提起,言侯爷恼怒之余颇有几分感伤。

    他们可不就是与苏兄相见于江湖,力邀他入京,之后才有了那些事的发生。

    近些日子感伤的事儿见得多了,云飘蓼实在见不得这群老男人们再起感伤,赶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岔开话题道,“前面就是云氏药堂的侧门,两位恕罪,药堂前门用来坐堂经营,还得委屈二位从侧门入内。”

    “不妨事不妨事,蹦高翻墙的事儿蒙大将军过去也没少做,走个侧门不算什么。”

    正月里的债,还得快,言侯爷立马逮着机会回敬过去。哼哼,过去做的傻事大家谁都别说谁少,你蒙大将军还是大统领的时候,可不时常被苏先生嫌弃口拙舌笨嘛,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言侯爷,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螺市街的常客么,这种闲事侯爷竟也管的过来”

    “本侯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欣赏歌舞美人儿跟管闲事两不耽”

    “误”字还含在口来不及蹦出来便被隐隐传来的金石敲击之声截断,随之飘来的是风中隐约可辨的血腥气。

    “云医圣,那个方向,是不是你云氏药堂的宅子”

    比起言豫津,久经沙场的蒙挚对血腥气则是敏感得异乎寻常,不论是非对错,有人伤亡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蒙大将军下意识地便要冲过去一探究竟,但他刚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就硬生生被云飘蓼拦了下来。

    “弟妹”

    “大将军稍安勿躁,且在此等等,待我自去看看。”

    “弟妹不谙武功,不如我去”

    “蒙大将军就陪我待会儿吧。医圣请便。”

    蒙挚本待再言,却被言豫津笑嘻嘻地堵了回去,他满脸不解地目送云飘蓼带着几个云氏的护卫纵马过去,等着言豫津给他一个说法。

    言侯爷故作神秘地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来往过招的一群人影,眼底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莫测。

    “您是奉旨养病的大将军,云氏的事务说到底是自己的家事,如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云医圣自会求助于你我,届时相帮是仁至义尽;若云氏自己能解决你我却冒失出手,那就不是襄助而是给人添堵了。江湖人最不喜与朝廷权贵有所牵扯,浔阳云氏虽不是一本正经的江湖豪侠,总少不了涉足其中,咱们还是别随便给人添麻烦了。”

    蒙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抱怨起来。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满肚子弯弯道道比北境山麓上的拐弯角都多,我说不过你们,等着,等着总行了吧。”

    云徽殷武功不高却胜在熟门熟路,飞流这个琅琊榜首也只得紧随其后,待梅东冥谨遵医嘱微喘着放着轻功不敢用一路跑到云氏药汤后街的侧门时,忽然惊觉自己先前那么纠结的“医嘱”很有可能会变成“遗嘱”。

    谁能告诉他在号称铁桶一般的江左盟势力范围内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支来历不明战力惊人的黑衣蒙面人。

    人多并不是关键,乌合之众往往一击即中溃散逃去,这几十号人进退有道攻守得宜配合默契异常,显非几日之功可得。几十个堪比一支精锐奇兵的黑衣人借着云氏前堂被围无暇分心的机会直接攻入后院强抢装了药材的大车,云氏尽管有几个好手护卫,怎奈寡不敌众,来攻的黑衣人中亦不乏身手矫健之流。勉强抵挡了不久便退入院内,后院停放的大车已有十多辆被推到门外等待后援。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云氏药堂后街侧门本就紧挨着汾江支流便于装运药材,如不是梅东冥起意想到个中症结,贼人无声无息中就能经水路把这批药材偷运干净。

    也幸好贼人惦记院里剩下的十来车药材不曾退走,才让适才赶到救援的云徽殷略略松了口气。

    不过在梅东冥看来未来的云氏医圣的这口气松得未免太早,飞流叔武功卓绝不错,一个人终究敌不过几十个人联手夹攻,云徽殷身手粗浅防身尚嫌不足,哪儿有余力退敌。云氏护卫节节败退,已容不得他不出手。

    他一摸衣袋,心下暗暗叫糟。江左盟的传檄金笛没带在身上,大白天的传讯烟花也不知悻姨那边看不看得见,真要求老天爷赐福了。

    “飞流叔,传讯烟花”

    飞流被十多人围攻虽游刃有余却不免束手束脚不得脱身,听闻梅东冥高声提醒旋即扭身暂且逼退近身贴上的几人,甩手摸出怀中传讯烟花弹至空中。烟花不比金笛声音尖锐,那极为短促的一声爆开,不知有几人能闻。

    “梅东冥,你不许动手”

    云徽殷左支右绌溃不能敌,所幸对方无意伤人,不然早被放倒了,饶是如此照样险象环生。

    梅东冥见她自身难保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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