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柳小满的回复, 夏良的拇指悬在键盘上停了会儿,想打几个字, 摁两下全删了。再摁两下, 顿了顿还是删了。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 脑袋往后一仰搭着椅背,有些烦躁地呼出口气。
    他是想见柳小满, 肯定想见, 这几天都想见。
    但要是能去,他一早就去了。
    扒掉刚才匆匆套在身上的高领毛衣,夏良摸摸左边脖子挨着下巴的长口子, 已经开始掉痂了,对着手机照一眼, 看着还是挺狰狞。
    他重新靠回去, 咬了根烟点上。
    严格来说,这道其实该算是误伤, 老妈没想到他真的会躲也不躲, 看见血涌出来明显地愣了一下。
    夏良看她的表情,有种彻底麻木的疲累。
    争吵和质问是无休止的,只有见血才能暂停。
    “火发完了么”他当时对老妈说了这一句。
    老妈望着他,眼底歇斯底里的暴躁消退下去,换上有些神经质的崩溃, 她看起来也挺累的,扔掉随手抄起来的腰带闭了闭眼,声音嘶哑“你爸又去公司闹了, 找我要钱,要房子”
    “你就把气撒我身上。”夏良点了点头。
    老妈看着他,眼球里全是血丝,很快地收拢了情绪,重新换上质问的表情和语气“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是你妈接我的电话能死么”
    夏良朝地上已经被摔炸了屏的手机“嗤”地笑一声,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转身往外走“报警抓他,再找个医院看看你自己吧。”
    老妈在身后忍着没吼,她最厌恶那些只会扯着嗓门吼的泼妇,极力想在已经动过手以后维持自身的涵养,只是声音都被气得发抖“你给我好好上学,再敢乱跑”
    再敢乱跑怎么样
    夏良当时没听清,也没想听清,反正脖子好之前,他也没心情去见柳小满,也要调整自己的情绪。
    结果还是没忍住联系,脖子也没瞒住。
    夏良顺着脖子又摸到左耳根后面的疤,只觉得累。
    真逗。
    倒是换个方向,可着一边儿留疤。
    想想柳小满哭得那张脸,他没忍住叹了口气。
    “我疼啊”
    柳小满疼,为了他。
    他把手机拿过来,又看了会儿柳小满这几天发给他的消息,又看一眼桌上的卷子。
    “我们谈谈吧。”第二天早上,夏良在餐桌上对他老妈说。
    联考前这一个星期,柳小满过得浑浑噩噩。
    精神上不浑噩,心里浑,又浑又累。
    他让夏良不用来找他,夏良就真的没来。失落肯定有,但比起失落,他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现在他确定夏良妈妈有多可怕,掌控欲有多强了,他真的受不了夏良再因为来找他挨打受伤。
    见不了就见不了吧,经历过一次失联,能打打电话发发消息,知道夏良没被他妈活活打死他都觉得够了。
    反正夏良成绩进步了他高兴,要考试了,他也没心思琢磨别的,每天只想把时间全用在学习上,什么都不去想。
    但事情的发展不是根据他想不想来决定的。
    之前又是针灸又是高压氧终于有了效果,爷爷的状态一天比一天见好,这半个月来左手和右腿开始自主移动,脸上也有了表情,对呼喊有意识了,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爷爷不认识人。
    他说不来话,嘴里呜噜呜噜,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认识柳小满,不记得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他能感觉到柳小满是他很亲近的人,但就是不知道是谁,柳小满跟他说了半天,跟他说我是你孙子,这是你儿子,我的胳膊是怎么没的
    爷爷似乎能稍微明白一点,但还是稀了糊涂。
    医生说因为脑出血导致脑细胞收到不可逆的损伤,这些只能通过后天的康复锻炼,来慢慢回忆。既然能醒来,大部分记忆应该还是没有问题,但恢复程度也不能强求。
    “而且出血部位靠近语言中枢,说话写字包括对事物的理解都存在问题,这些都是一早就跟你们交代过可能会有的状况。”医生很冷静,“总之能醒过来就很厉害了,老爷子这个身体状况慢慢来吧,后面还需要观察,同时你们家里可以准备找医院做康复了。”
    做康复就又需要另一笔钱。
    柳小满谢过医生,坐在爷爷的病床旁边愣了很久。
    虽然医生说了,一切都是正常情况,他的喜悦也敌不过面对这样一个爷爷的迷茫和难过。
    “爷,我是你的小满啊”他对着爷爷小声嘟囔,一开口眼泪就直接滚下来,“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浑噩到联考头一天,尚梁山在讲台上说完考试安排,李猛回头一连串地喊他“柳小满,你明天嘿满满快看我”
    柳小满抬起头。
    “你最近怎么了啊,”李猛打量着他,“跟几大宿没睡过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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