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这一通电话以后, 整整一星期,没再联系过柳小满。
    每天晚上的电话没有了, 早上的消息也没有, 柳小满给他发几条微信也没回。
    李猛他们那个微信群他很久没点进去看了, 消息始终攒着99,他把这几天来的聊天记录翻了个遍, 夏良也没在里面说过话。
    他整个人好像被谁藏起来了一样, 无声无息。
    柳小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明白肯定又跟他家里有关。
    说是跟家里有关,其实捋到底, 还是因为夏良来找自己,一宿没回家, 也没跟他妈妈联系。
    是因为他。
    他不敢给夏良打电话, 夏良在家给他打电话都得背着他妈妈,他生怕自己一个电话过去, 母子俩正在说话, 或者又被他妈妈看见听见。
    想想夏良最后那通电话里强压着火的语气,他就揪心得一通乱想,脑子里全是他耳朵后面的疤,和脸上的擦伤,胯上的淤青。
    夏良从不跟他细说那些伤痕都是怎么造成的, 夏良家人的动手临界点在哪儿,夏良做了什么会触发他们怎么样的暴力手段,柳小满一点儿也摸不着底。
    就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 最让人恐慌。
    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夏良还在他们学校,他可以问罗浩和郭魏。但是他不在,罗浩也什么都不清楚。
    柳小满在微信上问他的时候他也没多惊讶,只说正常,夏良不想理人的时候谁的消息都不看。
    你没看我以前回回都得去你们班找他,狗玩意儿贱得很,拿个手机当模型使
    别说三四天了,去年暑假他自己出去浪了半个月谁也没联系
    郭魏个傻逼还要报警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浩给他发了一串。
    不过你急啥啊小残疾,想我良哥了
    想他就去找呗
    罗浩又发。
    他打字跟不用手一样,柳小满还在输入框里抠字回他第一句,他哐哐哐就刷了一屏。
    柳小满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会儿,把打上去的字都删了。他沉默很久,不知道该回什么,该怎么跟罗浩解释,最后只能打了个谢谢。
    尚梁山说他们月底有联考,这学期的第一场考试,很严肃,现在到考试前的一个星期,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不用他说柳小满也不敢掉,上学期的期末考的成绩还压在他心上,寒假没时间复习巩固,开学到现在也总是两头跑忙忙叨叨,这种脚不沾地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踏实。
    除了准备考试,还有病床上的爷爷。
    配合运动是一个信号,这几天不管是他去看,还是听梅姨说,都感觉爷爷的状态每天都在有进展。
    状态进展的同时,每天的治疗、药物、住院费,也在同步。
    那天晚上他直接给了梅姨一张存折,梅姨拉着他又说了会儿话,说柳勇想去找个活儿干,之前就该找,但是他去干活就必须找个护工来照顾爷爷,不然梅姨一个人还带着灿灿熬不过来。
    可那笔钱挤不出来,只能先这么撑着。
    撑得焦头烂额,越没钱就越没钱。
    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梅姨跟柳小满商量,从这里面支钱请护工,让柳勇去工作,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这存折是爷爷几张存折里钱比较多的一张,如果还照现在这样的进度下去,拿出去也撑不住多久。
    柳小满对于梅姨还想着跟自己商量已经觉得挺安慰,他让梅姨自行安排,看着办吧。
    考试。
    爷爷。
    钱。
    夏良。
    每样都放不下,每样都沉甸甸地垒在心上,压得他心慌意乱,喘不过气。
    樊以扬送他上学的路上还在问,最近几天怎么越来越闷,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爷爷那边情况不好。
    “有需要帮忙的你就提,我帮不上什么,我爸妈总行。”樊以扬很认真地对他说。
    “没有,挺好的,”柳小满调整表情冲着他笑笑,“可能快考试了,最近有点儿累。”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樊以扬看了他一会儿,又强调。
    柳小满点头,心里很迷茫地想着,能告诉你什么呢。
    星期天的晚上,去医院看完爷爷回来,夏良仍没有消息。
    柳小满撑着做完作业,趴在床上蜷了很久,把一直藏着的大章鱼翻了出来。
    他想去找夏良。
    但是什么时间去
    他上课的时候十四中也上课,他周末了十四中也要周末。
    他不知道夏良在市区的家,知道了也不可能冒冒失失上门去找。
    连就住在附近的夏良姥爷家他都不能去问。
    倒是偷偷去看过,假装买东西路过,从小路拐进小毛裤胡同,再从胡同拐回小路。
    姥爷当时正好刚到家,在做饭,还放着戏。柳小满做贼一样飞快地看了两眼,感觉姥爷看着挺怡然,不像是外孙出了大事的模样,就赶紧走了。
    他不敢进去问,以什么身份以前的同学同桌朋友一条胳膊的朋友找夏良找夏良做什么怎么别人都不找,就你想知道夏良好不好
    柳小满被自己假设的盘问逼得哑口无言。
    如果是夏良呢
    他换了个思路。
    如果他跟夏良的处境互换,夏良连着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会怎么做
    会直接来找他。
    根本不用想,答案就在那里。
    无所谓什么上不上课,无所谓这一千万种假设,夏良什么都不怕,只会在第一时间来找他。
    柳小满把脸往大章鱼上使劲埋了埋,他突然真的有点儿喘不上气,胸口好像有一只手,把氧气抽空,把肋骨跟心脏狠狠地攥在一起。
    他很费力地侧着身,抱着被子蜷起来,滚烫的眼窝更用力地压上大章鱼。
    都是借口。
    他张嘴抽了口气,心里闷得生疼,眼泪突然就不能控制地直往外涌,又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呜咽。
    什么上课,考试,时间,心力交瘁,都是借口。
    罗浩说想他就去找,他沉默半天,不是想不到该怎么解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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