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李猛很惊诧地“嗯”一声,好像桌游是九年制义务教育里的必修课,没玩过桌游等同于没上过学一样,比柳小满没手机没微信没去唱过歌还让人不敢置信。
    柳小满平静地看着他点点头“嗯。”
    “那没事,”李猛反应过来他是个残疾,抓抓脑袋,“玩儿狼人杀也行。”
    柳小满也没玩儿过狼人杀。
    但他俩都没把这当作一回事儿。
    柳小满心想反正也不可能真凑成一堆去夏良家里玩儿,对这些也没有丁点儿兴趣。
    李猛心想反正什么都不会也能现学,世上有死学学不会的人,还没见过死玩玩不溜的人。
    班里人基本到齐以后,尚梁山又进来讲了一遍开幕式的流程与注意事项。
    “听见广播里开始放歌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准备下楼排队了。”尚梁山指了一下鱼头和韩雪璧,“就按咱们跑操的队列,跟在11班后面,顺着操场溜达一圈就行,你们负责整队带队,我有别的工作要负责,你们不要给我添乱。”
    班里闹哄哄地答应。
    柳小满看了眼夏良的座位。
    夏良还没来,桌上是空的,柳小满头一次有点儿希望他能准点来上课,赶在他们班入场之前到也行。
    不然像尚梁山说的那样,按照跑操时的队列来排,他只能一个人缀在班队最后面,从全校师生眼前晃着空袖筒子路过。
    越想那个画面,他越觉得不舒服,越想让夏良赶紧过来,别真在家里睡一天。
    等到第一节课下课了,夏良还是没来,柳小满已经从不舒服,发展为极度的不舒服。
    班里其他同学已经抻胳膊动腿地等着广播出去了,班里吱哇乱叫,嘈杂得让人心烦,柳小满自暴自弃地在心里想其实他就不出去,在教室里坐着刷题,尚梁山也不能对他怎么样,顶多拉出去说几句,讲点儿“集体荣誉感”的大道理。
    可想是这么想,也许他骨子里就彻底是个逆来顺受,循规蹈矩的人,不敢脱离大部队,跟班主任对着来。
    广播里运动会专属音乐一扬起来,班里的同学们像泄洪一样往外涌,李猛王朝他们回头招呼他一声,柳小满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了起来。
    夏良依然没来。
    丢人就丢人吧,也不是丢一年两年了。
    磨蹭成班里最后一个人,他才从教室后门走出去。
    走廊里乌乌泱泱,全是因为不用上课而雀跃的学生。
    柳小满雀跃不起来,心情跟走廊外的天色差不了多少,他顺着人流走到楼梯口,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准备往下走了,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胳膊。
    力气还不小,不是个手滑扶一把的意思。
    柳小满生怕踩歪了从楼梯上滚下去,忙收回脚,惊讶地回过头,对上了夏良那双暗沉沉的黑眼仁儿。
    弯着的,带了点儿弧度。
    “带你逃个课。”夏良没说二话,把他从人潮里拽了出去。
    柳小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体验了一次逃课。
    逃得太轻松了,也不是在上课,用“逃课”这个词儿都牵强。
    他从看见夏良的瞬间就基本没再来得及思考,喉咙口也不知道是什么在跳,跟心脏的频率全然一致,敲得颅腔胸腔里都只剩下这个节奏。
    跟着夏良从另一头人少的楼梯走下去,他们在喜气欢实的循环背景音乐里穿越全校学生,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夏良,他俩都没管,直接走到学校后门,传达室的老头儿不知道干嘛去了,夏良推着一下柳小满,两人就这么没人管没人问,直直溜溜地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柳小满扭头又看一眼校门,突然觉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
    明明刚才他还七死八活地在准备下楼排队,现在就出来了。
    运动员进行曲还在播着,但听起来跟他已然隔了一层距离,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
    不用去操场上现眼了。
    确定了这件事,柳小满很舒畅地松了口气,风还在一阵阵地吹,但这时候挨吹他都觉得清新。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看着夏良问。
    “刚到。”夏良带着他往前走,“正好看见你顶着张受气包的脸要下去。”
    柳小满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跟着他,回手指指空无一人的传达室“你平时就这么逃课”
    这逃课的成本也太低了,他以为少说也得爬个墙翻个狗洞什么的。
    “老头儿每天这个点去吃饭。”夏良朝操场的某个方向抬了一下下巴,具体是朝哪儿指柳小满也没看明白,“平时从那边翻。”
    “手断了也能翻”柳小满惊了,挺认真地问。
    “不能。”夏良也挺认真地回答他,“手断以后只能爬狗洞。”
    柳小满“”
    真的假的。
    他就那么一想,现在还真有学校需要爬狗洞
    “逃课也是有歧视链的,高一只能翻狗洞,高二翻墙,高三了才有资格走传达室。”夏良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手都断了,当然直接打成最底层。”
    柳小满再听不出来他在胡扯就是个二百五,没忍住乐了。
    这会儿他心情很好,有种头一次干了没干过的事儿的新鲜感,“哦”一声配合着夏良胡扯“那你这个情况,三不三二不二,没断的时候怎么走”
    “没断当然横着走。”夏良抻了个懒腰,感觉空气里埋着敦实又沉闷的水汽,朝柳小满后背拍了一下,“快走,不然等会儿得游着。”
    走是要走去哪儿,柳小满心里明白,但是跟之前夏良提到时比起来,不自在的情绪少多了。
    大概有那么点儿一回生二回熟的意思。
    他自己在心里分析着,还主动又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去看小锅。
    “小锅今天在家么”他问夏良。
    “我来的时候在。”夏良说。
    “它都做手术了还能乱跑”柳小满又问。
    “猫在某方面的复原能力呢,比起你的,要牛逼得多。”夏良看他一眼。
    “”柳小满闭上嘴,拒绝再就小锅的蛋发言。
    回回都能折他自己身上来。
    一直走到小毛裤胡同口,柳小满突然想起来一件挺重要的事儿。
    “你姥爷”他想说你姥爷在不在家,刚说出三个字,脑门心儿被一颗挺重的水珠拍了一下。
    他愣愣,第一反应还是谁家晾的衣服没拧干,还没等抬手抹掉,“唰”一声,雨水就像开了闸的河,劈头盖脸的浇下来。
    “操”夏良骂了一声,又推他一把,两人来不及再说话,甩开步子直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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