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的月亮, 微弱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轮廓, 看上去有些近乎透明了。
    掖庭狱中也沉寂下来,晏清扔下手中断掉的第三根鞭子, 转身接过来一方手帕擦手, 淡声吩咐四下, 教把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挂”起来。
    所谓挂, 也就是拿铁钩钉透两肩, 人悬在上头,瞧着就跟屠宰场里宰杀的牲口没什么两样。
    任东昌在一边看他疯魔的样子看了一晚上, 没出言说过什么,但越看越忧心, 越看眸色越深。
    内官与宫妃, 掩在日光底下偏了道儿的寻欢作乐, 原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当个消遣也就罢了, 一旦上了心, 情就变成了穿肠毒药,碰了便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晏清往椅子上落座,双臂搭在扶手上有些倦怠,一旁有小内官捧上来一盏清茶, 他坐着没动,任东昌使了个眼色,教四下的人都退下了。
    “这里的事也算了了,回去歇会儿吧。”任东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 “你在这儿待了几日,前头朝堂上,皇上已将赈灾之事交给了孙振。再大的坎儿也得迈过去,时势不等人啊。”
    晏清闻言忽地苦笑,“争权夺势都是为了什么她要是醒不过来,我站得再高又有什么意义”
    任东昌无言以对,看着他掩在熹微烛火下的侧脸,徒留一声叹息。
    翌日午后,晏清前往承乾宫递送祸乱宫禁一事的严查文牍,皇帝从寝殿里出来,面有倦色,眼底一圈浅浅的青色痕迹,显然也是未曾好眠。
    殿里龙涎香氤氲萦绕在鼻端,文牍递上去,上首的皇帝不知是在看文牍,还是在看他,半会儿没有动静。
    晏清在殿中躬身立了许久,才听他喃喃了句“你倒是办得尽心。”
    言语随意,听不出任何异样。
    他将文牍随意扔在桌案上,起身从后头绕出来负手往外头去,路过晏清身边时,唤了声,“来,这几日闷在屋子里委实难受的很,你陪朕去校场上疏松疏松筋骨。”
    晏清听着微微一顿,片刻,拱手应了声是。
    春日的阳光潋滟妩媚,校场里宽阔,草地上还有逗留的鸟雀,直等到一行人走到近处了,才扑棱着翅膀不远不近地躲开几步。
    皇帝寻常便时不时会同韩越等几个侍卫在场上过招,晏清从前也见过几回,只今次却未见有旁人在场,只听他吩咐人捧来两把长剑,抬手随意指了下,“挑一把,让朕瞧瞧你的本事。”
    晏清眉间蹙起浅淡地痕迹,朝他拱了拱手,“皇上恕罪,臣是内侍出身,丝毫不懂剑道,只怕不能陪皇上尽兴。”
    皇帝听着轻笑了声,提步上前拿了一把剑,说无事,“皇后还伤着未醒,朕也没心思玩乐,单只是你我松松筋骨,用不着你技艺精湛。”
    他说着话,已经自顾朝场中去了,晏清无法,只得提了长剑几步跟上去。
    利刃出鞘时划出一道锋利的声响,阳光照在剑身两侧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晃进眼睛里,颇教人不适。
    晏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倏忽又想起当初林永寿临死前一双怨恨的眼睛,那是他提剑杀的第一个人。
    长剑捅进对方身体时,他似乎都能听见利刃刺破皮肉的沉闷声响,因为怕对方不死,又连连补了好几下,如今再想想,就该一剑直冲着脖子去,何必费那些功夫。
    思索间,皇帝已做好了准备,立在对面吩咐道“动手。”
    晏清应了声是,五指握着剑柄稍稍调整下位置,躬身说了句“得罪了”,随即挥剑刺向了皇帝。
    未曾习过武的人,手上一出招便是一目了然,他纵然记忆再好,将皇帝常时的剑招都牢记于心,但身体的敏锐度总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才能灵活自如。
    想一出是一出的攻击,在练家子眼中颇有些杂乱无章。
    几招下来,皇帝应付得游刃有余,趁着格挡的间隙,问了句“从前听你说过改名之事,但人之姓名,父母之恩赐,改而为不孝,倒不知你那名字是因何而改”
    晏清听闻略思索了片刻,从容答道,“臣当初的名字并非父母的恩赐,而是爹娘卖掉臣时随手拈来,后来臣进宫读了书,入枢密院,便想有个吉利应景的名字。”
    “你入宫多年,直到几年前才进枢密院,那之前,还在何处当过值”
    长剑相击,锋刃相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厉声音,皇帝紧逼而至。
    晏清骤然眉头紧蹙了下,手腕灵巧回转几分,脚下退后半步,极快地避开了。
    “臣当初兜兜转转任值过许多地方”
    他说着抬眸在对面扫过一眼,不愿再继续同皇帝周旋,遂不着痕迹将手中长剑松脱几许,任凭皇帝将其挑落在地。
    他拱手认输,下一刻,却见皇帝猛地挥剑逼近,锋利的剑刃贴在脖颈处瞬间划破了皮肉,温热的鲜血渗出来,洇湿了雪白的中单领口。
    皇帝面上骤冷,追问了句“都有哪些地方”
    晏清立在原地分毫未动,心中骤然沉了下,凝眸注视他片刻,终将从前一应过往尽数说出,最后是栖梧宫。
    皇帝闻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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