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赫化名樊齐, 多年前混入姜家两位公子军中, 通敌叛国导致甘鹿野全军覆没之事,他自己亲口认了, 在场一众衙役都听得清楚, 但最终呈送定案奏折, 晏清没有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他所犯谋逆之事已经够满门处斩, 那姜家两位公子真正的死因, 晏清便不愿再教扶桑知道,她已经够苦了。
    皇帝的批复很快传下来, 判处姜家众人秋后处斩,其余涉事官员或是同罪、或流放、或充军, 生死都在上位者一支笔下。
    行刑那日明仪已尽临产之时了, 挺个大肚子上刑台, 委实教底下围观百姓唏嘘不已, 但时辰一到, 监刑官令牌一出, 手起刀落,没有因为她是孕妇而有任何差别。
    人世间血流成河,老天爷紧接着便给帝都降了整整一个月的雨。
    绵绵雨水无穷无尽的从灰蒙蒙的天空飘下来,仿佛是要将帝都中的血腥都冲刷干净似得。
    一场雨过后, 天气陡然冷下来,今岁入了冬各地频发灾祸,朝堂上的事多了,皇帝忧心, 底下的官员也没有心思安生,三日一小议,五日一大议都是常有的。
    晏清很长一段时间都抽不开身往明露殿去,隔几日不见她,便开始忧心她在那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再做噩梦诸如此类等等。
    好容易等年节时能喘口气,当天晚上暂且放下手头的事务,正欲吹熄值房的烛火去见心上人,却听那头门上咚咚有人敲了两下。
    他眉间皱了下,难不成这晚上皇帝还在处理政事,派人来召他过去
    收敛了念头去开门,见着来人是任东昌,晏清不由得轻舒一口气,“今日你怎么没回家去陪老婆孩子”
    任东昌望着他一笑,“这不是年节上嘛,家里那位听说我在值上颇受你的提拔,就要我今儿带你回去好好款待一番,本来还想叫上瑞成的,但他早早和祝高义出宫去了。”
    赵瑞成与任东昌前些时候尽都从承旨提做了高班,趁着年节时候庆祝些许,也是应该的。
    但晏清听着赵瑞成同祝高义一道厮混着,颇有些不悦,那原是同周承彦交好之人,赵瑞成现如今还与他有交情,也不知心里是作什么想头。
    可这会子当着任东昌的面,晏清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谢他一番好意,婉拒道“只是我今日还有个十分重要之人要陪着,不能耽搁了,还望你见谅,回头得空再去你家里拜访。”
    任东昌听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调侃句“行啊,终于开窍了”
    两个人并肩出枢密院大门,临分别时又不忘嘱咐他,“小心点儿,别落人把柄。”
    晏清点头嗯了声,拢一拢身上的大氅,提步没入了昏沉地夜色里,宫道上风很盛,吹在脸上像刀子似得,但他心中有挂念,也不觉得冷了。
    一路到明露殿跟前,大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很安静,他以为她该是早已就寝了,不料推开门进去,抬眼便见她披了件鹤氅独自站在廊下的寒风中,头顶暖黄的灯火投下来,在她周身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就像世间里每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普通女子一样。
    他忙快步过去,将她的双手握进掌心里,“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冻出了风寒,快进屋。”
    扶桑弯起嘴角,不以为然说没事,“我知道你今晚会来,早早教人备了锅子,想同你一道过年节。”
    晏清没派人传过话说要来,拉着她往屋里走,手上捏一捏她冰凉的双手,回过头颇有些责备,“眼下天气这么冷,要等也该在屋里等,站在外头,万一我今晚有事耽搁了没有来,你岂不是要站成望夫石”
    他一时说秃噜了嘴,连“望夫石”都冒了出来,回过神儿先自个儿把自个儿羞得耳根子通红,“那个我”
    扶桑喜欢他那样子的促狭,凑上来亲他一下,指尖捏在他耳垂上揉了揉,“我们心有灵犀,不会有错。”
    进了屋,取下大氅,两个人往桌边去相对坐下,晏清将锅子架上炭火,不一会儿瞧着里头的热汤咕嘟咕嘟冒出香气了,便往里头放蔬菜肉食。
    他一双筷子勤快的很,却都是在往她面前招呼,临到外头传来放烟花的声响,扶桑吃饱了,停下筷子,拉着他搬来梯子,两个人爬上院里一株粗壮的银杏树,透过掩映的枝干,看远处天际绚烂的烟火。
    “过了今年,我们就快三十岁了,清,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与子偕老””
    扶桑靠在他肩上,说着轻轻笑起来,“想来有时候年华不再,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晏清嗯了声,“如果下一个三十年能和你一起变老,我会觉得很幸福。”
    扶桑想了下,忽地有些杞人忧天,“但那时的我可能满头华发,眼角全是皱纹,容颜消逝就不好看了,你可不准去看别的小姑娘。”
    他弯起嘴角滟滟笑着,抬手在她脸上抚了抚,“你在我心里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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