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与男人遥遥相对。

    而后,周围的一切渐渐暗淡、模糊。

    忘机不见了,魏婴不见了。

    回廊不见了,屋舍不见了。

    那个他似乎能隐约看到的男人也不见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他似乎回到了泽芜居,又或是龙胆小筑,是兰室,还是寒室云室

    周围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有些花草,有些木廊,有些桌椅床榻,有些书案茶几。但都是模糊的影像,只有少年处于变声期,还有些孩子气的软和嗓音萦绕身周。

    “这是你想要的亲朋在侧,好友在旁,没有意外,不存改变”

    “阁下何必躲躲藏藏使些鬼蜮伎俩。大可现身与我一叙。”他淡淡应对。

    “我一直在想,让我始终找不到心灵空隙的你,到底是过于超脱豁达,还是过分谨小慎微。”

    “阁下如今可已有了答案”

    “蓝曦臣,你喜欢什么”

    “为何有此一问”

    这个和聂怀桑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并不作答,径自道“放纵欲望,会走向毁灭。可缺乏欲望,你又会是什么呢为宗门活着,为家族活着,为兄弟活着,为承担责任而活着,蓝曦臣,你不觉得可悲么”

    蓝曦臣失笑“既无欲无求,又怎知何为可悲”

    “你就从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

    “想要宁和,诸事太平,想要亲朋体健,友人安康,想要知己二三,谈笑抚琴这就是在下想要的啊。”

    “这是你想要的,还是他们希望你想要的呢”

    蓝曦臣不解“有什么区别么好的东西,所有人都想要,你想要,我想要,每个人都想要。”

    “作为蓝氏少宗主想要,作为叔父的好侄儿想要,作为弟弟的好兄长想要蓝曦臣,作为你,你想要什么呢”

    “蓝氏少宗主是我,叔父的侄儿是我,忘机的兄长亦是我,百我皆我,我道固我梅姑娘,在下实在不觉得,坐而论道,还非要将在下困在幻境之中,有什么意义。若要论道,大可以斟杯茶水唔”

    灯影朦胧,红光潋滟,少年猛然将他扑倒在床榻上,眸光迷离带着些许不解。

    “曦臣哥哥”

    论道论不过一天一趟冷泉,道心稳固的少宗主;嘴皮子也耍不过偷换概念不解风情的老好人,始终寻不到、打不开蓝曦臣心灵空隙的青行灯黔驴技穷,只得耍点非常手段。

    你不是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么

    又怎的非要在幻境里把人家小咸鱼捆绑着跟你每天早课晚课

    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红烛滴泪,暗影幢幢。

    一脸迷茫又无辜的少年身着大红的里衣,跪坐在他身侧,与他皮肉相贴。

    是怀桑

    蓝曦臣有些狼狈地推开身侧的少年,尴尬地唤着始作俑者“阁下这美人计实在拙劣,在下并非断袖,何况怀桑是在下好友的弟弟”

    话音未落,面前的少年却顺着他那一推,软软地倒在床沿,差点没滚下去,蓝曦臣又下意识伸手把他捞回来。

    少年攀住他的手掌,发出不满的哼唧声,像小动物一样可怜。

    “曦臣哥哥”他软声呢喃,又伸手来缠他,用脸去贴他的腰腹。

    蓝曦臣到底血气方刚,被他这样勾勾缠缠,呼吸逐渐有些急促,到底还是记得自己在幻境之中,面上表情淡淡,只稍稍带了些红晕,便撕了床边的幔帐将人制住。

    这才有功夫看身周,纵是他素来淡然,此刻也不由眼角微抽红绸缎,红纱帐,红烛红灯笼,还有眼睁睁在他面前变为火红的枕套被褥

    铺天盖地的红,如花荼蘼,谢尽芬芳。

    耳畔是少年撒娇一般的软语呼唤。

    “梅窕姑娘这是何意”他还有心思发出疑问。

    “你看看桌面。”

    蓝曦臣依言望去,便见桌上物品件件消失,又件件出现,变为妆奁、花草样瓷器、金剪、果盘等等自己曾见过的婚嫁时所用的器具。

    “你再看看床边。”

    随着他的目光,原本摆着木柜的地方又慢慢幻化出了几个大木箱。

    也都是他看过的,人家家里,嫁妆箱箧的款式。

    “这是你自己的梦啊,问我作甚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何会在梦中与你好友洞房花烛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再无任何回应。

    蓝曦臣眉头紧蹙,想着如何挣脱梦境,陷入沉思。

    却不知梦境中的聂怀桑幻象何时挣脱了束缚,慢慢从床边爬到他的身侧,乖巧地贴在他身上,像个黏着母亲的孩子。

    他的动作里没有半分情欲味道,却让蓝曦臣身体一僵,十足尴尬。

    实在是,掀开也不是,不掀开也不是。

    “曦臣哥哥”贴在身上的少年喃喃地唤着。

    蓝曦臣禁不住低头去看他。

    看他仅着单衣的瘦削身子,蜷缩在他的身侧,看他露出白皙的脚踝、手腕,还留着被捆缚的红痕,看他渐生阴翳的眼底,许是屡遭折磨,总是睡不安稳。

    那一丝绮念和不安渐渐散去。

    是了,这是他的梦。

    他的梦里,怎么会有通晓风月、关乎情爱的聂怀桑

    不再抗拒少年的贴近,蓝曦臣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陷入沉眠。

    梦境逐渐模糊。

    4

    醒转之时,蓝曦臣只觉颈侧一阵温热呼吸。

    抑制住想要反击的意识,蓝曦臣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果然是“怀桑”。

    他动作轻巧,坐直身体,趁机远离。

    实在是怕把人吵醒,又是那个讲话神神叨叨,做事疯疯癫癫的“梅窕”。

    然而还未等他把另一只脚挪下床,身后昏沉的少年带着哭腔哼唧一声“不不要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蓝曦臣的动作一僵,脸立刻就红了。

    不能怪他心思污秽,实在是方才“洞房花烛”留下的阴影。

    到底是个快二十岁功能正常的大小伙子,刚刚梦中激起的火气还有些没散去。他赶紧在地上寻了个蒲团盘膝坐下,默念清心咒。

    那边哼哼唧唧的小家伙已经开始补全了剧情“太多了我背不完了,我太难了呜呜呜”

    正在默念清心咒平息欲念的蓝曦臣我也好难。

    5

    有秘密的人,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

    梦话更是奢侈品。

    早在被聂明玦拎着霸下打那一顿,聂怀桑就下定决心,以后别说梦话,就是醉话、胡话,他也一概慎之又慎,绝不能让不容于世人的秘密给自己招灾。

    因为青行灯剥离而产生的痛楚只在刹那,撕裂灵魂,直贯心胸。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失声喊道“不不要了”

    痛觉带来的混沌只是一瞬,聂怀桑立马就清醒过来,颤声将痛哼引向噩梦的呓语。成功地骗过了思绪混乱的蓝曦臣。

    开车一时爽,翻车火葬场。

    青行灯直接被驱离此界。

    “不披你的壳子,直接把自己暴露在蓝曦臣梦里,她是真的玩上兴头,忘了规矩。”老鬼说着风凉话。

    聂怀桑忍耐着身体各处泛起的酸痛“那,那我,会有事吗”毕竟青行灯脱体的过程如此粗暴而惨烈。

    “没事,就是你心性不坚时魂魄可能会有点不稳,晚上做梦稍微注意点。”老鬼不以为意。

    “她走了,那我是不是不用,办劳什子百物语大赛了”

    老鬼意兴阑珊“随你随你,反正青行灯已经被赶走了。”

    “暴露在外,就会被赶回阴界吗”

    老鬼有些警惕地看他一眼“想什么呢”

    “不然为什么青灯姑娘会被赶走我还挺喜欢她的能力。”聂怀桑真情实感地可惜道。

    “你的躯体就像是一间草屋,虽然又破又小,但多少能够遮风避雨。”老鬼解释道,“你的识海遮掩了天机,所以式神可以借你的荫庇在此界显形。一旦脱离荫庇,就得看天机了。”

    聂怀桑若有所思,“天机”

    6

    兰室里那莫名幻象,事关蓝氏密辛。聂怀桑能下地以后,被蓝曦臣和蓝启仁联合盘问了许久。聂怀桑这才知道,那莫名幻象中的蓝紫色血的女子,便是此代蓝氏宗主夫人。

    “如此精彩之事,我竟错过了。”魏无羡搭着他的肩叹道,偷偷看一眼隔着十来米远的蓝忘机,“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物件,竟能挖出这段尘封往事”

    聂怀桑含含糊糊地回他敷衍蓝曦臣的说辞“是家藏的问灵香,蓝夫人早逝,魂魄未散,在此界盘桓,问灵香便你懂的。”

    听起来煞有介事,魏无羡也并不追根究底,叹口气道“却是未曾想到,蓝湛的父母有这般过往。那位青蘅君的恩师,竟有可能错杀一镇之民,此事对蓝氏名声,必然有碍。”

    聂怀桑摇头“倒也不是人人似你,能看懂这桩桩件件。有些人只能看到风月,有些人只能看懂恩怨。错杀一镇之民,对许多人而言,还不如青蘅君包庇弑师之徒,来得严重。”

    魏无羡哑然,却也不得不承认聂怀桑说的是对的,“蓝夫人未点破,让那位不知名的蓝老先生走得安心,青蘅君却是明白的。”这也是为何那位蓝老先生并未留下名姓。

    “也许那位蓝老先生知道。”聂怀桑也叹气,“不然,他也必然怀疑过,一个乡野女子,哪里来的胆色,跟着他进了横断山又如何安然地跟着他走出这十万大山,数千里地”

    或许他只是自欺欺人,求一个心安。如果她不回答,让他安心地走,就是原谅。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聊这件事。这事是青行灯惹的,就是聂怀桑的锅。在金氏刻意打压蓝氏,想要树立威信揽权派系之时,传出这一桩陈年丑闻,对素来光风霁月的蓝氏而言,可谓是声望上的巨大打击。

    相当于直接把蓝氏踢出了书院的董事会行列。

    “也不知,蓝湛会作何想。”魏无羡又转头偷偷看了一眼面色冷沉的蓝忘机,“这个小古董,到现在还板着脸,害得我想安慰也不知从何入手。”

    聂怀桑用扇子捅了捅他的手,软声道“你可别真那么讨人嫌。这种时候,是兄弟就该缄默,陪着喝喝酒,打打架,非要凑上去问人家你妈杀了你爸恩师,你怎么看那你完了。”

    魏无羡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

    但他很快地压制住了这种不合时宜的顽劣,“我哪有那么不识好歹”

    “说得好像一个劲问我被女鬼附身什么感觉有没有被摸遍全身到处宣扬我被女鬼看上不得不拿起武器捍卫贞操还为此写了好几个香艳传奇的不是你一样。”聂怀桑抿着嘴生气。

    魏无羡心虚地嘿嘿一笑,“所以有没有嘛”

    “”聂怀桑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白他一眼,转身出门。他忙着呢,不陪这禁闭专业户在藏书阁耗费光阴。

    青行灯坑他不浅,却也救了他一命,让他明白自己有多矫情。

    要饭的手里捡到个金钵头,却总是想着,万一被失主发现误以为自己偷窃怎么办被人抢走怎么办金钵头要吃人血馒头怎么办还得自己捧着碗要饭好难啊

    这若是个安平盛世,他把金钵头扔了,换个烂钵头一样要饭,饿了求好心人给点,累了往破庙里一躺,倒也能得凑活一辈子。

    可他明明知道,却总是忘记,这世上,并不太平。

    有人像捕鸟一般猎人,有人像割草一般灭族抄家,有的是人将刀锋利刃对准他们,讨要人们的尊严或是生命。

    他总想逃。

    总想着,或许事态还不止于此。

    总想着,有兄长顶着,天塌不下来。

    总想着,计谋靠魏无羡,武力靠蓝曦臣,还能苟一苟。

    总想着,碰到副本,就再组个队,弥天大谎只要编圆了,总有人替他出头。

    即便他现在,仍是这样想。

    但,总有些东西,得要他自己摸索,独自前行。

    决定不再咸鱼的聂怀桑在书案前正襟危坐,立下不断收集碎片、武器、式神和各种道具的决心。

    很好,改变,从第一步开始

    第一步,先回屋好好睡一觉。

    小剧场

    灯姐与蓝大的对弈

    灯姐你是个工具人。

    蓝大不我不是。

    灯姐你无欲无求。

    蓝大我希望世界和平。

    灯姐你想要的都是别人让你想的。

    蓝大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灯姐我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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