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齐闻言一愣“难道难道靖杨的洪水就是因为这里”

    玉旒云不答。

    旁边一个士兵又问道“那么说是将军巧计引水淹了靖杨城,使敌人不战而退”

    玉旒云也不回答。

    士兵们都知道她平时话不多,只道不答应就表示默认了,登时兴奋了起来,纷纷道哎呀,原来是将军的好计策当真不费一兵一卒就打下了靖杨城。又有人头脑转得快些,道如果能将靖杨的水排掉,咱们从南线进兵江阳岂不易如反掌一定会比刘将军先攻下郑国士兵们无不精神振奋难怪玉旒云待刘子飞一走就立刻来这里要堵塞河水呢便都看向了许昌“许都尉,要怎样才能解了靖杨的洪水”

    许昌自己虽是工兵营都尉,但并不精通工程,自然要熟识水利的师傅回答。这师傅皱着眉头“下游既然是悬河,那就只能采取在上游硬堵了。只是一时之间能堵多结实可说不准。”

    玉旒云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我解了靖杨的洪水就是。”

    身为军人,许昌对军令唯有绝对服从,而他手下的一个师傅却道“这种事如何能打保票水势由天而定,人力岂能大过天去将军下令毁坏河堤冲毁靖杨何其容易,现在想要洪水立刻停止,除非你有本事下令叫大青河逆流,否则我可不敢立这个军令状。”

    郭罡私自引水,玉旒云已经准备好要担负失察之过,可骤然被人指责“下令”毁堤,这是莫大的冤枉,她心中立刻觉得既愤怒又委屈,本来阴冷的面色霎时变得比冰峰还凛冽,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跟我说话”

    这师傅毫不畏惧,一旁的许昌连忙答道“启禀将军,他叫孙继宗,是在青窑才应征入伍的,在军中的时间不长,所以不识得规矩。”

    青窑,玉旒云想,那是大青河回师石坪的途中。

    孙继宗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应征入伍,我是被强拉入伍的。本来好好的在青窑跟着顾侍郎治蝗,却被你抓来排水修路。顾侍郎说你这个人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我真是深深领教”

    原来是顾长风的人玉旒云反而不那么生气了顾长风跟自己的误会由来已久,将来总有解开的一天。这个孙继宗既然是追随顾长风的,脾气古怪些也不足为奇。重要的是,能够追随顾长风做事,应该还有些本领,有了他,修复机关总算有了希望。

    玉旒云因而也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逆天而行现在来计较还有什么用我告诉你,洪水一下,淹没靖杨之后还会相继淹没乾窑、归平,黎茳等六个县。如果你是个在乎百姓死活的人,你就应该好好想一想,究竟现在是该赶紧把洪水止住,还是要继续跟我作对。”

    此话一出,孙继宗果然愣了愣。

    玉旒云知道事情有望,演戏要演足,于是一挥手“我们走许都尉这里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东西,多少人手,你直接传我的命令就可。”

    许昌连忙顿首答应。而他话音落下时,玉旒云已经带着慕容齐等出门到赵家宅中查看去了。

    赵家宅中的地道也遭到了相似的毁坏。玉旒云尝试着叫士兵用土石木料填堵,但成效不大。而她并不放弃,决心就是要把整所宅院填入地道也要把洪水挡住,便率领慕容齐等将士一刻也不停地将砖头、木柱等堵进地道中。士兵们干了两三个时辰,都累得满头大汗,玉旒云即叫慕容齐立刻再调一队人来换班如此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士兵换了几拨,她自己却一直留在一旁监督,连水也不曾喝得一口。

    天快黑的时候,许昌兴奋地来报,乔家地道出口已经被堵死,大青河水不再灌入,地道内水面平静,基本没有流动的迹象,应该不会再流入靖杨城了。

    玉旒云大喜,立刻亲自去查看,果不其然,慕容齐在赵家宅中填了几个时辰也未达到如此效果,惊喜地追问孙继宗“究竟是如何做的”

    孙继宗连正眼也不看他,道“你们只会打仗杀人,何必管我这些救人的事”

    “喂,你”慕容齐很是恼火。

    不过玉旒云拦住了他“正好,这旁边还是一处缺口,你也照样堵上吧。”

    孙继宗气愤地看着她“人说祸不单行,原来是有人造孽也要造成双成对”

    玉旒云不再被他所激怒,只是冷冷地命令许昌把孙继宗和其他工兵营的工匠都带到赵家宅去。

    “如果能把另外一个缺口也堵得和这边一样,”她问孙继宗,“靖杨的洪水是否会就此退去”

    孙继宗冷然道“内涝无法向大青河排,自然需要很久才能慢慢消退。”

    玉旒云道“多久”

    孙继宗道“怎么将军是关心多久大军才能通过靖杨么恕草民无可奉告不过有一点草民可以告诉将军,这里的封堵只是暂时,毕竟泥土木料不比石砖灰浆,只要河水浸坏了堤防,洪水还是会灌进通道中,到时候大军被淹没,草民可没有办法。”

    这就是说要立刻到靖杨去,玉旒云想,否则洪水再次袭来,一旦靖杨河堤决口,梦泉就有危险

    她看了看孙继宗,冷冷一笑,道“我大军无论如何一定要东进。我也许不顾百姓的死活,但是很关心我部下的死活。你如果也当他们是自己的同胞,就该明白自己要做点什么。”

    孙继宗恨恨地盯着她,明知她用激将法逼自己在此继续修护堤防,却也不能出言拒绝。

    玉旒云又接着道“并且,我也可以告诉你一点这些士兵有不少原籍是南方七郡,战争结束后我打算让他们解甲归田回乡务农。他们的父母能不能见到儿子,就看你在富安的表现如何了。”

    “你放心,”孙继宗咬着牙,“我做事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如果这些士兵有个万一,一定不是因为我。你还是担心自己怎么向这些士兵的家乡父老交代吧”

    “很好。”玉旒云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说,如果我在下游遇到洪水就唯你是问”说着,又转头吩咐慕容齐和许昌“传我军令,步军营立刻准备,明日一早前往靖杨。工兵营留下半数人在此协助治水,其他人跟我部队东进不,许都尉,你现在就传令下去调动粮草,预备辎重,点齐人马。我就在总兵府里等着,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就什么时候出发。”

    虽说兵贵神速,但许昌还是愣了一愣。只是玉旒云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已径自跨马而去。

    率领工兵营离开富安是在这天晚上。玉旒云乘马夜行,才突然想起这天是大年初二。往年年三十和年初一都是在宫里度过,繁文缛节十分累人,只有到了大年初二,才得一家人自己聚聚。她和石梦泉常在年初二的晚上一起去放烟花,整个西京的夜空都被烟火点亮,仿佛星河被无限放大,心里就会有一种孩子般的快乐,把什么都抛到脑后。

    而这一夜,她觉得无比的担心,更有一种古怪的情绪,委屈、愤怒、不平、憎恨,全都混杂在一处。她想,有些话除了对石梦泉,再无法跟第二个人说了其实也不见得要说出来,只要见到他,心情就会平复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工兵营人少,装备也轻,行军一夜,破晓时就到了靖杨。正见到太阳从空城后怯怯地升起来,薄薄的红光显得十分惨淡。

    众人往城中行了一段,道路并不泥泞却滑溜不已乃是因为前两日又下了雪,建锐、神弩二营的兵士将雪踩化了,夜间寒冷非常,雪和泥水都冻成了冰,现在玉旒云率众前来简直寸步难移。许昌当即命令工兵营士兵将路旁的树木砍倒,将树枝铺在冰上做防滑之用,树枝不够时,又将民宅的篱笆拆毁替代,到篱笆也不足以解决问题时,他便命人去将屋顶的茅草扯下来用。

    部队行进缓慢,到天大亮时,也不过才走出一里地。玉旒云看前方,根本不见建锐、神弩二营的踪影,心急如焚,嫌马不能在兵面上行走,索性跃了下来,找了些稻草绑在靴子上,徒步先向前去。许昌本要追上来护卫,但玉旒云命他留下继续督促修路,尽量为后面慕容齐的部队开道。许昌只得另派了一个年轻兵丁随从。

    玉旒云在滑溜无比的冰道上艰难地行出一段路,发现冰渐渐被烂泥取代,又走一程,路面上的泥水渐多,起初只是淹过了脚背,既而便淹到了膝际,鞋袜尽湿,冰冷刺骨。那个小士兵冻得直打冷战,还不忘许昌吩咐自己要尽责,对玉旒云道“玉将军,这路实在太烂,您要是急着见石将军,小的跑进去给您传个话万一您冻病了,可不得了”

    但是玉旒云不听,反而加快了步子。走到岔路口,便见到一个樾军士兵从北面匆匆而来,身后拖着一只小木船,上面堆满了木料和沙石,见到她,惊喜道“玉将军,怎么来了”

    玉旒云不答反问“你们在前面修路”

    “不是。”士兵道,“我们和石将军在南边加固大青河堤。还有一些人在城北开挖渠道,那里有个湖,冬天水位很低,也许可以把城里的水排到湖中去。”

    玉旒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又问“估计什么时候能把水排干”

    士兵道“这个我可不晓得。也不知上水是从哪里淹起来的,好像是从天而降似的,不晓得排得干排不干。”

    玉旒云道“上游洪水源头已经堵上了。渠道修成大概要花多久”

    士兵道“那可好我们都不是行家里手,估摸着总三天之内就能挖好。只要河堤不出事,应该不影响大军通过。”

    玉旒云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叫工兵营许都尉带了人来,现在后面修路。挖渠的工作他们比较在行,你们便换换岗。”说着,吩咐那随行的小兵“你与他同去见许都尉,传达我的命令。”

    小兵答应了,又问“那将军去哪里”

    玉旒云道“我去河堤上找石将军。”说时挥挥手,示意二人赶紧去传令,自己接过了那拖船的绳子,拽着木料沙石向南方趟水而去。

    只不过隔了两日的时间,靖杨的水位比石梦泉初进城时又上涨了。才向南走出没多远,积水陡然变深,连大腿都浸在刺骨的泥浆之中。

    大伙儿在这样的形势下劳作了两日,也不知有多少人会病倒玉旒云且行且想,两腿都冻得有些麻木了,想咬紧牙关,却只是不住地打颤。那船木石变得有千钧重,每走一步背后就出一层汗,冷风吹过,感觉凉飕飕的。看到前面有人影朝自己跑来,她竟有一刹那眼前发黑,听到来人叫道“哎呀,是玉将军真的是玉将军”她才猛地一甩头,看清了跟前,原来是卢进的手下。

    那几个士兵趟着水跑到了跟前,接过绳子,七嘴八舌地问道“将军,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不是一个人。”玉旒云道,“工兵营在后面来帮你们排水修路石将军在堤坝上”

    士兵们道“可不上了堤就还没下来过。”他们簇拥着玉旒云朝南走,不久,水都快淹到腰际了,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摇摇欲倒。幸而又走一段,看到前面乱石堆得小山似的,脚下也突然踩着了实地。“这是咱们两天来的战果。”士兵说道,合力将船拉到了石滩上。大家加快步子,终于走出了寒冷的水潭。

    一个士兵指了指堤坝,上面许多人正挑土抬石。“堤坝下面原本都是土夯的,”一个士兵解释道,“水一泡好几处都滑坡了,石将军害怕堤坝决口,大军无法前进,所以让咱们无论如何要保住大堤玉将军如今带了工兵营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玉旒云无心听他们细说,只眺望大堤,分辨哪一个才是石梦泉的身影。那堤上忙忙碌碌足有百人,个个都满身泥浆肮脏不堪。然而她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正站在大堤顶上独力扛着一块大石的便是了。便疾步朝堤上攀去。

    她虽然半身染满泥浆脸色也冻得发青,全然不似平日高高在上纤尘不然的模样,但一路上抢修堤坝的士兵们还是都认出了她来,纷纷惊喜地问好。她也同他们一一点头招呼。

    眼看就要上到堤顶了,石梦泉的背影也越来越清晰,显然是因为干活卖力,出了一身的汗,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单衣而已。玉旒云想这要是再像大青河之战时那样病了怎么办便想要唤他一声,可突然又把那声呼喊咽了回去那日在富安,她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特特从朱家坝赶了回来;见到了他,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没有受伤把”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这都是你计划好的么”他疑她至斯他们相识已经是第十七个年头,他却这样同她说话。他应该知道她是有苦衷的,是逼不得已的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应该支持她,然而他竟然责问她

    今日她来到这里,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原指望着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但靖杨如此情形,他会相信这都是郭罡自作主张吗

    多半又是要责问我,玉旒云想着,起了一丝任性的念头他应该支持我,应该理解我,若他疑我,那就是他的错。我何苦低声下气来找他,反而好像我做了错事一样。错的是郭罡,不是我。

    这想法上了心头,她立刻转身又朝堤坝下面走去她要回去升帐坐堂,看石梦泉来不来哄自己

    只是才走了几步,听得背后有人叫道“玉将军”显然是堤坝上的士兵也认出自己来了,同时就感觉到石梦泉转过了头,看到了自己。她只好又停下了脚步。

    堤坝上的士兵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将她围在了中间,有些只是问长问短,有些则是保证会保护河堤,决不延误行军,还有的见她满身泥水,催促他赶紧下堤,免得生病。玉旒云有口无心地同大家应答着,惟独不见石梦泉上前来。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霍”地转过身去,见石梦泉还站在原地,肩上扛着块石头,静静地望着自己。因为背光,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慰问,那两道目光中只有质问和失望。

    她本来被这寒风吹得浑身发冷,这时却觉得有一股火焰从心里燃了起来,烧得四肢百骸无不滚烫,便一咬嘴唇,大步朝石梦泉走了过去,完全端起了自己皇亲国戚的架子,冷冷道“石将军,我让你做先锋火速东进,你为何耽搁在此”

    石梦泉愣了一下,顿首道“道路已经被水淹没,如果不加固大堤,恐怕决口,洪水泛滥,到时东方另六个城池也会全部被淹没,大军将寸步难行。再说,我作为先锋部队的主将,也不希望留给后继占领部队一个烂摊子。”

    玉旒云道“我给你的命令是进军,接下来如何实现全面占领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处理。现在上游洪水的源头已经被我堵住,这里的积水会自然消退。你自作主张逗留在此,可知道刘子飞率领部队转战北线,要多消耗多少人力、物力”

    石梦泉不答。

    玉旒云又道“先前传令给你,命你立刻绕路攻打龙牙关,你为何只当没听见也许你一意孤行想等这里的洪水退了,再继续东行,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由刘子飞率先攻进江阳,将置我于何地”

    石梦泉不擅辩论,一时被玉旒云问住了他在这里治水,根本就不是为了东进,他已把整个军事行动抛诸脑后,所以更加不会考虑到刘子飞改变作战计划的后果。他只是觉得引水淹没这些无辜的百姓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如今既已造了这个孽,他要尽己所能来赎罪。他因而只是定定的看着玉旒云,一言不发。

    玉旒云心中的火烧得更加厉害了,觉得两眼都烫了起来“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是你如此决断,和公然违抗我的命令有什么不同”

    石梦泉颤了一颤,声音有些低哑“如果大人觉得放任洪水先淹没下游的城池有助于我军作战,属下属下也无话可说。现在您是要属下立刻招集人马转战北线么”

    “我现在要你去北方跟在刘子飞后面做什么”玉旒云听他如此语气愈加生气,“已经耽误了时间,只好将错就错你赶紧把排水沟修好,步军营随后就要到了。我们继续从东线进攻,一定要抢在刘子飞之前攻下郑国”

    “好一个将错就错”石梦泉突然也冷笑了起来。人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你为什么甘于受郭罡的摆布你开始叫我转战北线,莫非是想他去替你杀了刘子飞么这些问题几乎冲口而出,但他终于忍住,只道“那么就请大人去制订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到时候只要交代属下,属下一定竭力完成。”

    玉旒云盯着他,咬牙道“好”转身就朝堤下走因为动作过猛,竟然有些踉跄,旁边有士兵想伸手扶她,又被她一掌推开。

    大家都看出玉、石二人的态度有些不同以往,但谁也不敢发问,都愣愣地呆在原地,有人望着玉旒云,有人瞧着石梦泉,希望他们能给出个解释,但这两个人也都咬着嘴唇不发声。良久,石梦泉才道“都愣着做什么既然玉大人要我们挖渠排水,立刻整队去城北开渠就是”

    大家这才讷讷地答应,放下了手里的箩筐扁担,各自去禀上司、招呼同伴。

    而这时候,突然听到堤下一声叫“啊呀,玉将军”

    所有人都寻声望去,并不见玉旒云,只见到有七、八个士兵迅速地朝一处聚拢。在齐腰深的水里,他们都矮下身去,在浑浊的泥浆里一阵摸索,不一会儿,就拉出一个人来,正是玉旒云。

    石梦泉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忘记了方才还跟玉旒云赌气,不顾堤坝上乱石滑溜,提了一口气就直向下奔。他从几个趟水过来的士兵身上借力疾纵,分开人群来到玉旒云的身边。

    “大人你怎么了”他一把从士兵的手里抱过玉旒云来,只见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眉头深锁,双目紧闭。试了试额头,比火还要烫。

    石梦泉觉得仿佛一把尖刀剜开了自己的胸膛,疼得几乎站立不住。幸而罗满也走到了跟前,见状立刻叫到“拉一条船来快叫军医”士兵们才像被发动了机关,乱纷纷跑开找船、喊大夫。

    啊,她病得这样厉害,我方才怎么没有注意到我方才石梦泉不住地埋怨自己,紧紧地抱着玉旒云,生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河堤西面有人叫道“不好了,这边开始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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