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自然是无妨的,不过”

    玉清手下共有两名大管事,马奔派去了辉州,铺面上的王掌柜担心玉清离去后“水青”产业没了主心骨,以至初见成效的养猪场后继乏力,因此特意赶过来讨个示下。

    玉清笑道“无妨,方大人那头我都打点好了。”

    “那,若方大人走了呢”王掌柜又问。

    善于思考,不盲听盲从,不愧是自己千挑万选的人。玉清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本地同知、判官和几位捕头我都一一关照过,放心。”

    “有姑娘这句话,我们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王掌柜一听,如释重负。

    如今方圆已经在齐州知州的位置上做了两届,风评和政绩一直不错,圣人不会永远遗忘。

    等他一走,原先被打压过的竞争对手必然反弹。若新来的知州公正严明也就罢了,万一存了私心,玉清这些年的辛苦努力岂不毁于一旦

    而知州以下的地方官吏就不同了,如无意外,基本上就是干到死。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如今几位捕头、书吏三不五时就要去铺子里坐坐,哪个不开眼的敢开罪

    赚钱不易,但玉清更享受钱财购买来的巨大便利。

    她先用两成干股换来知州对自家店铺的倾力维护,如今又假公济私的要了一纸官府文书,命另一名主持养殖场的管事马奔走官道先一步赶往辉州置办私宅和养殖场,足足比民道节省一半时间,既快且安全。

    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足可以轻松化解人生中九成以上的困境。

    本来经过两年的辛苦筹备,养猪场已经定型,商铺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陆续推出火腿、腊肉、腊肠、卤味等数个系列,将猪肉产品作为“水青产业”中继鸡、鸭之后的第三个美食大品类上市,刚好收割一波过年购物狂潮。

    奈何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玉清不得不加快脚步,将本该三个月完成的工作急剧压缩

    王掌柜这几天光忙铺面的事都有些不堪重负,再看总抓总管的玉清竟还稳得住,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到底哪儿来的这许多才干和城府方方面面竟都被她提前考虑到了,当真滴水不漏。

    “姑娘这些日子着实劳累了,还望保重贵体。”王掌柜道,“待小人操持着新货上了套,便将事情交给犬子看着,立即赶去辉州与姑娘和马管事汇合。”

    他有个儿子极有经商头脑,大有青出于蓝之势,玉清十分看重,这几年已经差不多练出来,只待一个大展身手的时机。

    玉清捏了捏眉心,头也不抬的嗯了声,又嘱咐道“不要操之过急,凡事以稳妥为上。”

    左右去了新地方,从选址建养殖场到商品上市,少说也要一年上下的缓冲期,倒也不急在一时。

    王掌柜恭敬道“是,小人明白。”

    正说着,院子里忽然一阵嘈杂,外间值守的檀香出去看了一回,稍后上前跟玉清低声耳语道“那李嬷嬷又过来了,要不要奴婢再想个由头将她打发了”

    李嬷嬷就是玉府派来接人的,是夫人洪嫣的陪房,颇有脸面,奈何不太招人待见。

    之前玉清忙于生意,根本没空跟她扯皮,只打发檀香等人轮流敷衍。半个月过去,想必她也等不及了。

    见玉清面露不虞,王掌柜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忙起身道“左右正事都说完了,不敢再打扰姑娘清净。”

    玉清缓和脸色,点点头,“檀香,替我好生送王掌柜出去。”

    王掌柜道了谢,行了礼,果然在院子里瞧见一个横眉竖目的肥大婆子,不像下人恭敬,倒像是要来兴师问罪似的。

    跟姑娘兴师问罪呵呵。

    王掌柜在心中暗自摇头,很明智的什么都没说。

    外头下着雪,李嬷嬷被晾了半日已然不悦,进门行礼也很敷衍,开口就说“姑娘,老爷夫人日日等着盼着,耽搁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启程了吧”

    听这个意思,仿佛是因为玉清磨蹭才拖到现在的。

    正接受小丫头按摩的玉清闭目养神,好似睡着了一般。

    藿香亲自端了茶果上来,闻言笑道“嬷嬷,我们姑娘又不是那等没根儿的,在这里偌大的家业,手底下几百号人巴巴儿指望着吃饭哩,不归置好了如何能行”

    她一张苹果脸儿上透出娇憨的神色,十分天真道“其实春光灿烂也好,秋日融融也罢,可不都正好赶路么想来是玉大人人多事忙,夫人也不得空,又心疼我们姑娘,这才紧赶慢赶的派了您老来跟我们姑娘过冬至。”

    玉清听得直勾唇角,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最爱的就是藿香这外头娇憨,实则切开黑的脾性,温声软语几句下去堵死个人。

    且不说藿香口口声声“我们姑娘”“玉大人”的,摆明了并不认可什么“大姑娘”的称呼,又挑明玉府来接人根本没诚意,不然为何不找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慢慢走,偏要在年根儿底下天寒地冻的时候急匆匆赶来但凡玉府有一点儿心疼自家小姐的真心,也不至于如此仓促。

    李嬷嬷脸上顿时黑了半边,张了张嘴,到底不肯轻易认输,见玉清不搭腔,又道“大姑娘,有几句话,老奴不能不说。”

    一看她摆出这个架势,沉香和藿香就习惯性对视一眼

    又来了

    果然就听李嬷嬷拧着眉头说“虽说大姑娘在外头长大,如今又经商,可这该注意的地方也该留心些。就说今儿吧,青天白日的,大姑娘竟就把外男叫到屋里来了,还留下说了那么久的话这要是在咱们辉州,万一传出去可怎么好”

    “你”沉香的性子本就一点就炸,现在听她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家姑娘不检点的意思,如何忍得了

    玉清以眼神止住沉香,放开话本,端起茶杯轻轻刮了两下,不怒反笑,“嬷嬷继续说。”

    今儿她倒要看看还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见玉清没反驳,李嬷嬷越发来了兴致,两片厚重的嘴唇上下翻飞,更是滔滔不绝起来。她话里话外都是老爷如何威严,玉府如何气派,隐约透着股居高临下敲打的意思。

    “大姑娘,倒不是老身嘴碎,这齐州着实不能与咱们辉州相提并论,经济人文差得远,规矩也稀松。您常年不在家,一时要改怕也艰难,如今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别嫌老奴絮叨,我也是为您好呐。”

    说这话的时候,李嬷嬷脸上满是卖弄,一副“你快来谢我请教我”的神色。

    她虽然曾经是洪夫人的心腹之一,但这几年并不大受重用,如今好不容易抢了这个差事,正指望操控一个小姐翻身呢。

    虽说老爷夫人这几年不闻不问,终究是玉府骨血,又占着嫡长女的名分,若来日自己真能成了大姑娘身边第一人,岂不胜过眼下不上不下的困境百倍

    李嬷嬷早就想着,齐州那等穷乡僻壤的,大姑娘又多年来无人教导,指不定怎么落魄呢。左不过一个十来岁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必然渴望家人又害怕怯懦,到时候只要自己施展手段恩威并济,如何收拢不来

    却听“咔嚓”一声轻响,玉清将茶杯往桌上一搁,雪白腕子上两个赤金镶三色宝石的镯子滴溜溜晃得人眼花。

    “我有一条不明白。”玉清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李嬷嬷笑道“大姑娘只管说。”

    玉清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几根指头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懒洋洋道“嬷嬷也知道我是回家,既然是回自家,自然就是主子。那既然是主子,我要改什么又能遇见什么事儿”

    谁爱改谁改,反正她不改。

    “那外男”

    李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玉清就嗤笑道“嬷嬷毕竟有了年纪,想来事儿都记不大清了吧还满口外男外男的,前朝早亡了”

    如今他们生活的朝代叫大禄,因二十多年前的开国皇帝是关外来的,民风彪悍,女子也十分骁勇张扬,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男女大妨。

    莫说未婚女子自己挑选夫婿,和离再嫁、未婚先孕,或是一辈子不出嫁的多着呢

    李嬷嬷这一辈人本就是前朝时候过来的,私底下确实对男女大妨看的极重,但主子真要在这上头较真儿,她也无话可说,半张着嘴僵在原地,活像一条被捞上来晾干的鱼。

    沉香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早就听对方张口闭口“大姑娘”“大姑娘”的厌烦了。

    什么大姑娘、二姑娘的,这里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姑娘

    李嬷嬷一张老脸红了白,白了青,跟开染坊似的好看。

    憋了半日,她才带着几分羞恼道“大姑娘这样要强,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玉清嗤了声,神色淡淡的听着,瞧不出喜怒好恶,“这些话都是母亲教给你说的”

    李嬷嬷本能摇头,忽然莫名胆怯。

    “那就别说。”玉清干脆利落道,“主仆尊卑有别,你且自己回头想想,才刚那些话可是一个奴才能对主子说的”

    “不怕现在就告诉你,我是打小野大的,六岁上就跟哥哥打发过拿刀子的贼人,若打量我是那等没经过风雨的柔弱小姐,你可就错了算盘了。”

    “玉府叫你来接我,那是信你,你就该守好做奴婢的本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管好自己的嘴。”

    “我也不怕你回头跟母亲添油加醋,”玉清向后往软垫上一靠,冷笑道,“没法子,从小到大没人教过我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该如何矫情着做小姐,便是回头母亲问起,我也是这个话。”

    “您老若觉得我丢了玉府的人,也好办,我现在就写了信告诉母亲,或是说给父亲听,贵府门槛太高,我匹配不起,索性就不去讨嫌了。”

    李嬷嬷有些慌乱的吞了吞口水,浑身汗如浆下,哪儿还有才刚进来时的张扬

    “老奴一时心急大姑娘倒也不必惊动老爷夫人。”

    玉清想见她本就是为了进一步试探玉府的态度,见李嬷嬷的态度转变就知道那头虽然可能不大重视自己,但也绝对没有让下人苛待的意思。

    “姑娘,知州府上来人送东西了。”檀香在外头提醒道。

    李嬷嬷刚吃了败仗,就有些蔫蔫的,本想顺势卖个好告退,谁知玉清眼珠一转,却又立时换了一张脸,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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